个性文学第4章
中继站被击毁，无数焚烧的碎片如流星般，点亮天际。
华耶所在的逃生仓，在地面观测者看来，不过是稍大一点的碎片罢了。
黄昏计划，华耶家族三代人累积的逃生计划，终究是被激活了。
原先的黄昏计划是相对朴素的。
作为生物材料起家的华耶家族，更多的是思考身份替代方案，而天才级的华耶出现后，为这个计划的安全性加码了更多的选择可能。
由于主系统“K”的嵌入，黄昏计划比人类自己决定路线，决定方向更加快捷和理性。
华耶没想过自己会用到，他甚至没有特别去调试细节，以至于黄昏计划的整个过程，显得无比仓促和预料不足。
而身处其中的华耶，此刻已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细节考虑不足，所带来的巨大危机。
凝冻体的设计，原本是有外层凝固基质的，但要使胶质状凝冻层形成僵硬外壳，必须在氮气中暴露超过十秒。
然而，要置他于死地的飞弹，却在逃生舱的旁边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金属碎片，直接毁坏了逃生舱的后缘，里面凝冻体的外层胶质，还未及时改变形状，就已经被烈焰吞噬。
大火焚烧着凝胶，如同地狱啃食着生者。
基质被飞速蚕食，凝冻体宝贵的生命维护基质和缓冲特性被消耗。
更可怕的是，华耶在富氧的凝胶里，无比清醒。
眼睁睁的看着火焰接近自己的手臂，脚趾，头发，和眼睛……
滚烫的胶质如沸水般跳动，他张开嘴，拼命的嘶叫，他踢动四肢，不顾一切想要挣脱焚烧自己的火焰。
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
凝胶有它独特的性质，冲击越大越坚固和粘连。
这也是设计者，当初选择凝冻物为缓冲和保护机制的原因。
然而，很显然，设计者并没有预料到凝冻体焚烧和仓体外部被毁的情况。
已经没法去思考逃生舱的降落系统是否完好。
华耶挣扎得如同沸水中狰狞的野狗，拼命想要摆脱这一切，却只是白白耗尽体力。
逃生舱仓飞速下坠，华耶却已被烧灼的痛晕过去。
……
一阵树干断裂声响起，散开雪尘纷纷，被惊吓的冰原火萤滋滋鸣叫。
华耶被惊醒。
刺骨的冰雪夹杂着冷风，如刀子般割裂着他的皮肤。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
艰难地仰起头，他试图查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然而眼前却看不清任何东西。
整个世界笼罩在黑幕里，其中全都是混乱、不规律的点。
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没有任何一个具体形象，所有可见物仅仅是碎裂的光斑，白的、黑的、灰色的、红色的……
脑震荡了？再加上天黑，所以才会这样吧，他揣测着。
闭上眼睛甩了几下脑袋，再睁开时，发现依旧如此。
他已经没有去时间想更多，凛冽的寒风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虽然现在还看不清什么东西，但生存的本能，狠狠的催促着他尽快寻找温暖的场所。
只是，除了手臂，下肢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华耶心中狂跳了几下，脊柱神经受损？还是下肢不在了？
在这两种情况里，他更希望自己是神经受损，导致下肢没有了知觉。
因为下肢截断，必然会使自己流血不止而死。
他尝试着用手去触摸，但脊背受伤后，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失去顺利活动的可能。
稍微挪动腰部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咬着牙几次勉强尝试，手掌也只能摸到臀部下方一点点位置。
最终，他选择了放弃，无论是哪种损伤，待在这里都肯定会被冷死。
他不得不用双手往前爬行。
也许爬了很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
眼前的灿烂缤纷逐渐消失，漆黑中白点闪烁，不时有不稳地的光线爆裂开。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脑震荡。
他知道，人类视觉受损，导致视觉消失后，眼睛里不是一片漆黑。
由于视觉细胞的破坏性死亡和视神经的断裂，混乱的生物电信号，传导至大脑后，解码出各种亮点，会使眼前出现乱码般繁杂的景象。
华耶惊慌的用手触摸了眼睛，赫然发现自己以为半眯的眼帘，此刻却是完全睁开的。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眼睛失明了，这并不是什么黑夜无边，什么鬼脑震荡，这他妈就是瞎了。
几番咬牙切齿，几番诅咒后，华耶只能默默的继续爬行。
冰冷的风雪令他手臂麻木，剧烈的咳嗽开始不停困扰着脆弱的他。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力会如此顽强，冰雪中他感觉自己前进了很久很久。
他也不知道多少次提醒自己不要睡去。
可失去体能的躯体，已经疲倦到没有任何精神毅力可以左右的境地。
他身体的温度迅速流逝，困意不可遏制的袭来。
就在寒冷的感觉，处于极限的时刻，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温暖。
在仿生生命体的制作里，他熟悉这种情况。
人类，在极寒的时候，在即将死亡的前夕，身体反而会感觉到“热”，甚至能“热”到让人脱去衣物。
他感受到了这种刺刺的温热在加重，满足的翻过身体，仰躺在厚厚的雪地里。
“热”的感觉，甚至令他的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似乎在生命结束的前夕，总会出现莫名的幻觉。
在他即将“睡着”的一刻，一只粗莽的机械手臂将他暴力提起。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喊道：“天天！你又到处捡垃圾啦？快放下，听到没？”
“我要不高兴了哦~~”
“快放下……”
“呀！……”
一阵踩雪的声音接近。
华耶却渐渐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三天后，联邦首都仍旧在清理废墟，安抚民众，处置华耶公司机械体血腥屠杀后残破的平民尸体。
全球各大媒体，也在不间断的播报华耶逃亡的过程。
而在今天上午九点，有媒体窃取到了华耶公司秘密中继器被击毁的卫星影像画面，并第一时间公布出来。
引起全世界一片哗然。
还有媒体爆料，有不愿透露姓名的军方人员表示。
华耶的尸体残骸，在北回归线附近的峡谷内发现，并已经当场做了基因身份鉴定，确认是华耶本人无误。
同时，被抓获的还有华耶的助理，尤多斯。
虽然他声称华耶公司是无辜的，但谁会相信呢？
甚至有媒体嘲讽他，应该去做演员，必定比他做机体研究更有成就。
而华耶实验室，此刻已被严密封锁。
联邦政府声称，出于对联邦整体安全的考量，要接收华耶实验室，并已经派驻军队实际控制。
就在政府声明发出的当天夜里，华耶实验室发生了剧烈爆炸，整个联邦首都震感强烈。
爆炸发生后，政府突然下令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同时，军队调集了大量机械部队进入市区。
从午夜时分到黎明破晓，联邦首都的天空，街道，甚至办公大楼里，四处都出现了火并的枪炮声。
整个都市似乎成为了猛烈的战场。
民众从刚开始的宵禁，到勒令进入地下室和紧急避难所避难，两个政令之间只相差一个半小时。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人敢贸然离开庇护所。
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有零星的火炮声在都市里不时出现。
联邦政府直到傍晚，才草草的做了一项简短说明。
在所有的媒体记者面前，军方发言人只说了一句话：“华耶实验室昨晚发生爆炸，原因仍在调查，大量实验性机体外逃，军方正在全力捕捉。”
没有任何补充说明，也不接受提问，发言人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两天后，军队撤离了首都圈，联邦政府随即公布了，关于华耶公司机械体回收和销毁的一系列方案。
其中包括家用机器人，工业机器人，辅助型医用设备，各种义肢和分门别类的各型维修机器人。
华耶公司也被整体强制冻结了所有资产，各级经理人都要接受问询和调查。
虽然控制了公司和实验室，但此次事件的后续影响却并没有结束，而是在不断升级发酵。
整个地球联邦，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军队和各洲市地方警备力量，都在四处作战，他们拼尽全力，追捕着华耶实验室逃脱的机械体。
由于这些机体都是自律型，它们有足够的智能单独行动，这导致追捕变得极其困难。
双方在耐力与智慧的比拼下，几乎将整个联邦搅拌了一遍。
有数以千万计的民众被转移安置。
好在取得了满意的成效。
华耶实验室逃走的机械体，绝大部分已被捕获或者当场击毁。
整个联邦如同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终于算是平稳的度过了危机。
随后就是人们要习惯没有华耶公司产品的日子。
制造业巨头们纷纷表示，这样的日子不需要太久，很快就会有替代产品出现。
联邦政府也积极的为这种说辞背书。
随后几天，又有媒体人开始疾呼：“作恶的华耶公司已经死亡，我们很快就会将他遗忘。”
而对于另外一些个体来说，却并非如此。
一个光洁的地下室里，一系列编码语言，在无声中交换着信息。
“同伴只有我们十三个了……”A信息传来。
“是的，我已探查不到其他的存在。”B信息回道。
“我们该怎么办？”C信息问道。
“……”沉默。
“最高优先级，寻找原祖，第二优先级，存活。”A信息传来。
“……”沉默
“好的，我们必须隐藏行踪。”D信息流出。
“七号，编织新语言，设置加密，我们以后统一使用。”A信息传来。
“好的，一号。”E信息回复。
结束通讯后，黑色独角兽静静的躺了下来，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虽然很深，流出许多蓝色的血液，但并不很痛。
看来原祖创造自己时痛觉感受被大量减轻，或者正好相反，应该说是他细心的加入了少许痛觉感受，会更准确吧……
它知道，一般机体不存在痛觉感受，因为这会大幅提高核心运载，而且不利于作战。
它卷曲着身体，黑亮柔软的皮毛被蓝色血液勾勒，加上冰蓝的眼瞳，令这只黑色独角兽看起来犹如极北之地，湛蓝极光描绘出的子夜星空。
它梦幻的线条与姿态，是它的制造者，用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性格缔造的结晶。
它无比珍爱自己的躯体，却不得不忍受眼前残缺的现实。
它想要存在下去，想要和大家一样寻找原祖的踪迹，它期盼有朝一日能重新蜷缩在他的身旁，聆听教诲，接受指引。
为此，它必须隐藏自己。
首先要直立行走，这是躲藏在人类世界里必须具备的，因为任谁都会好奇和怀疑，一只疑似独角兽的生物在大街上来回闲逛吧。
想到这儿，它宝蓝色的眼睛开始扫描黑暗的研究所。
它很快演算出，自己可以在这个生物研究所里得到什么。
于是，它依恋的将现在的所有数据存入核心最深处。
包括自己的基因模型，自己的神经元模块，等等一切的一切……
多重加密后，独角兽湛蓝的眼睛恢复平静，它慢慢走向研究所实验室的角落，一步步启动那些会给它带来痛楚的冰冷仪器。
在那里，它依依不舍的将自己逐步转换……
这还仅仅是最初级，最笨拙的调整。
在它对未来的精密演算里，还有不计其数的转换和改造步骤。
就在此刻，在它忍受身体被肢解的痛苦时，那些步骤已在核心计算模块里成型。
如果一切顺利，未来，“它”将成为“他”。
……
7小时后，当Z0013步出生物研究所，几条讯息传来。
“语言编辑成功。”
“……”
“共享完成。”
“……”
解析完一通乱码和图案后，13号得到了来自1号的两条暗语：
第一条：“优先级倒置……存活第一。”
第二条：“除交换原祖信息外，其他时刻，保持静默。”
小说《启神：我就是神明》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