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
许初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身上的衣服还湿了,颇为狼狈。
管家开的门,看见她的模样后吓了一跳,赶紧拿来毛巾,“小姐,您快擦擦。”
“谢谢李爷爷。”
她擦着滴着水的头发,准备回房,但被管家拦住了。
见对方的神情欲言又止,她道:“怎么了?”
“小姐,陆先生在等你。”
她一怔,猛地攥紧了毛巾。
“我今晚很累了,先回房,你跟他说一声,有事明天再谈。”便自顾自的走了。
她走进客厅,正要上楼,忽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
她的脚步一顿,看了过去。
黑暗中,有一道人影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她,脸上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她的眼神躲闪,低声道:“和朋友聚了一下。回来晚了。”
“哪个朋友。”
“小叔你不认识。”
“说说看。”
她抬起头,有些疑惑,之前从未见小叔这么执着的追问。
“说不出来了?和男人厮混到半夜回来,这是你的家教吗?”
她脸色泛白,咬着下唇,“小叔,我成年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来,气势逼人。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被猛地扣住手臂,硬生生拽住,“成年就可以不自爱了吗?许初颜,我没这么教过你。”
这句话狠狠砸下来,将她砸晕了。
强烈的羞辱感扑面而来。
她再也绷不住,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你又不是我的亲小叔,你凭什么管我?我已经成年了,你的监护权也失效了,我和谁交朋友都是我自己的事!”
陆瑾州的眼神一沉,一股克制不住的愠怒翻涌而上,眼尾泛出猩红,开口的声音比以往更冰冷。
“许初颜,我养你十五年,你就是这个态度和我说话吗?”
她的呼吸一窒。
十五年……
他们朝夕相处十五年,她却比不上横空出世的白芝遥。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小叔,刚刚是我失态了。”
“坐。”
一个指令,一个照做。
“和谁出去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做了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砸下来,如同审问。
这一刻,他像极了她爸爸。
她机械麻木的回应,“叶浔,大学同学,他送我回去,路上车子抛锚了,耽误一点时间。”
黑暗中,陆瑾州的神情明显放松许多,紧绷的肩线些许下移。
“不是让你在那里等我吗?”
她低下头,语调很轻,“我以为小叔不会回来。”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之前发生过。
她不想说,曾经难堪的往事何必重提,重新羞辱自己。
见她蜷缩着身子瘦弱的模样,陆瑾州散去最后一丝怒火,将一边温着的牛奶递过去,“喝了吧,早点休息,我会给你安排司机,随时接送。”
她接了牛奶,低声应道:“谢谢小叔。”
一口喝完了牛奶。
白色的奶迹粘在唇角,粉嫩一扫而过,舔去痕迹。
陆瑾州的眼神越发幽深,“去睡吧。”
“小叔也早点休息。”
她转身回房。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黑暗逐渐隐去他见不得光的念头。
回到房里,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滑倒在地,缓了好一会,才去浴室洗漱。
热水泡过膝盖,驱散寒意,疼得麻木的双腿总算有了知觉。
她看向镜子,被衣服遮盖的位置布满伤痕,陈年旧伤,全是在山上受的罪。
那些僧人很聪明,不会在明面的地方留下痕迹,甚至更多是用针扎,用电刺,痛不欲生。
哪怕下了山,她也仍然会频繁做噩梦。
那样刻骨铭心的痛令她不敢再爱了。
没命爱了。
走出浴室,她继续收行李。
她每天都会搬走一部分东西,房间里关于她的痕迹越来越少。
今天翻出床底下放着的日记本,好几本,叠在箱子里整齐的放着。
随手打开,里面清秀的字体记载了她前半生的痕迹。
被接回许家后,她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很多事她已经忘记了,便翻开第一本开始看。
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已经很模糊了,依稀辨认。
2004年6月1日。
大哥哥来接我了,要带我回家,家好大好大,大哥哥好漂亮好漂亮。
他们说,我爸爸妈妈死了,不会回来了。
可是,什么是死了呢?
死了就是不回来了吗?
那爸爸妈妈死了好久好久,我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大哥哥说,以后会让我吃饱饭,穿漂亮的衣服,会保护我不被人欺负。
我好喜欢大哥哥。
2004年x月x日。
有人骂我,说我是野孩子。
我才不是,我有哥哥,还有大哥哥,虽然哥哥不喜欢我,但是大哥哥对我好好。
大哥哥把那些骂我的人赶走了。
大哥哥生气好吓人,像大狮子。
可我不怕大哥哥。
2004年x月x日。
哥哥说,那不是大哥哥,那是小叔,让我喊小叔。
小叔是什么?
我喜欢喊大哥哥,我就要喊!
后面日记内容越来越多,几乎满满的都是‘大哥哥’。
她猛地合上了日记,呼吸急促。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记忆重新浮现。
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逐渐清晰。
她过去的十五年,几乎和陆瑾州捆绑在一起,他大她十岁,如同一株参天大树一般,牢牢的撑住她的天,将她拢在他扎根的范围内,不遭受任何伤害。
回到许家后,她的确再也没吃过苦,可往后的苦全是因他而起——她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日记本的后面,全是少女心事。
那些朦胧的暗恋,无法说出口的话语,都倾诉在日记本里。
随意翻开,是满满的一页:我喜欢你,陆瑾州。
她如同被烫到,猛地合上箱子,重新推进床底。
她手脚冰凉的爬上床,用被子裹紧,心脏如同刀割般疼。
渐渐地,困意如潮水涌上,吞噬她的意识。
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天夜里,紧锁的房门被撬开,五六个僧人闯进她的房间,将她按在床上。
挣扎,求饶,谩骂,她疯了一样又咬又打,试图赶走欺压而上的暴徒。
可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拨开,皮肤一凉,肮脏的大手覆盖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