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一炉香》免费试读第36章
张须陀的东西送不出去,想做的事情更是没有了希望,这样的礼还不如不送。
宇文述心知肚明,只要虞世基肯见自己,那事情就有商谈的余地,两名手下搀扶着他起来,慢慢跟随虞世基进了外书房。
有侍女上了茶,所有下人都退出去了,外书房内只有虞世基和宇文述两人,虞世基喝了口茶,淡淡笑道:“听说令郎昨晚出了点事,和燕王侍卫起了冲突,是吗?”
“哎!虎落平阳遭犬欺,连小小的侍卫都敢藐视我儿子,打死我的假子,大隋天下倒是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李纲不是自诩公正清廉吗?难道他不能给大将军主持公道?”虞世基语气中带着讥讽的口气,他早就看不惯李纲的清廉了,尽管他身份崇高,说话要注意分寸,但言语中还是露出了对某些人的不满。
宇文述又叹了口气,“一面是燕王,另一面是被免职的大将军,他怎么可能公正得起来,明明是燕王侍卫杀死了我的假子,他却想把罪名按在一个底层军官身上,令人心寒啊!”
“那我能帮大将军做点什么呢?”虞世基不露声色地问道。
“我希望茂世贤弟能主持公道。”
“恐怕有点难啊!如果河南尹定了罪,刑部要么同意,要么驳回让他们重审,很难越俎代庖。”
“也不是没有先例。”
宇文述连忙道:“当初重审宫中猫妖案时,不就是刑部直接把案子从河南府衙拿过来吗?”
“那是因为刑部有巡查制度,对已经审结的案子可以复审,但像这桩案子尚在审理之中,刑部直接干涉恐怕不太好,要不大将军再等一段时间?”
宇文述哪里等得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处心积虑,就是想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翻案,如果再拖下去,非但翻了不案,恐怕自己假子也白死了。
宇文述当然知道,这对虞世基其实是小事一桩,他只是为了讨价还价,才把事情说得这么难。
宇文述知道虞世基需要什么,虞世基比自己还贪,他把难度提高,明显是想狮子大开口了。
可为了自己的前途,虞世基实在想狠狠敲诈他,他也只能认了。
宇文述坚持道:“我觉得应该可以吧!”
虞世基笑了笑,却把话题转开了,他指着书房笑道:“你觉得我这间书房如何?”
宇文述打量一下笑道:“清雅有余,浓丽不足,墙上略有点偏冷了。”
“说得不错,我是打算挂几幅乡党字画,怎奈府中字画虽多,却没有一幅同乡书画,甚是遗憾啊!”
虞世基已经开出价码了,说得很含蓄,像谜语一般,但宇文述却立刻解开了他的谜底,虞世基本身就是书法名家,能让他看上眼的同乡书法大家只有两人,王羲之和王献之父子,估计虞世基指的是王羲之。
宇文述心中暗骂,他府中藏有一幅王羲之的《雨后帖》真迹,是他的珍藏,虞世基想要的应该就是这幅字。
宇文述呵呵一笑,“茂世是书法大家,自己写一幅岂不是更好?”
“伯通兄说笑了,我这点水平怎么敢出丑?”
两人说笑几句,宇文述便起身告辞,他也不再提那件案子,虞世基也不再多说,两人都心知肚明,价码已经开出,最后就看他们交易能否达成。
.........
次日中午,正在昏昏沉睡的张铉被一阵开门声惊醒,他睁开眼睛,只见柴绍跟着方从事走了进来,张铉立刻坐起身,“嗣昌,你怎么来了?”
柴绍蹲下身子道:“燕王作保,贤弟可以暂时出去了。”
“罗士信呢?”张铉问道。
旁边方从事摇摇头道:“这是我家府君的命令,张侍卫可以担保出去,随时听候传讯,但罗士信不行,在案件未完成之前他不能离开河南衙门一步。”
柴绍又附耳对张铉说了几句,张铉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我先出去。”
张铉跟随柴绍出了官衙大门,外面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候多时,上了马车,张铉便急切问道:“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宇文述走通了虞世基的关系,这桩案子要改由刑部来审了,形势很不妙,我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刑部的意思是共罪,罗士信是主犯,你为从犯,罗士信有可能要被处斩。”
“李府君肯让给刑部吗?”
“李府君当然不肯,但听说刑部否决了他的全部口供和证据,又把宇文太保们都叫去重新讯问,所有人都改了口供,最后得出结论,是燕王侍卫先拔刀,而且是你和罗士信两人围攻王庆芳,痛下杀手,把王庆芳杀了,现在不仅是你和罗士信有罪,所有在场的燕王侍卫都要遭到免职惩处。”
张铉的指节捏的嘎巴直响,他终于见识到了这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官场黑暗,眼睛里闪烁着滔天怒火,但他知道此时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他克制着满腔了怒火,沉声问道:“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燕王殿下也发怒了,我还从未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把他最心爱的砚台也砸得粉碎,他说不杀宇文述,他誓不罢休。”
“然后呢?”
“然后我就建议他先把你保出来,绝不能让你落在刑部手中,那帮人心狠手辣,不是你能想象。”
张铉默默点头,“谢谢柴兄!”
柴绍轻轻叹口气,“都是自己弟兄,谢什么谢啊!关键怎么逃过这一劫,我感觉燕王还是年少了一点,在关键地方使不上力,我打算另外找关系试一试。”
张铉沉思良久,他和柴绍想法不同,这桩案子还真只有燕王才能摆平。
就在张铉刚离开河南府衙不久,刑部侍郎骨仪率领数十名刑部士卒气势汹汹赶到了河南府。
虽然刑部尚书卫玄是偏向于燕王杨倓,但尚书只是挂名,并不管本部具体事务,真正的刑部大权掌握在侍郎手中。
骨仪是虞世基的心腹,他自然会忠实执行虞世基的命令,骨仪直接闯进了河南官衙大堂。
“骨侍郎为何事而来?”李纲拦住了骨仪去路。
骨仪举起一道公文,态度严厉地说道:“这是刑部牒文,我正式接手天寺阁酒楼血案,请李府君将所有卷宗和人犯交给我带走。”
李纲已经从柴绍那里得到消息,刑部将接手此案,他心中极为不满,冷冷道:“骨侍郎流程有误吧!河南府并非刑部下属,一纸刑部的牒文就可以让我交人吗?”
“这并非是刑部内部牒文,上面已有内史省和门下省押印,发还刑部执行,下官公事公办,请李府君配合!”
李纲是个原则性极强之人,尽管他心中极为不情愿,但刑部牒文上已经有内史省和门下省的押印,权力上就仅次于圣旨和敕令,李纲不得不服从,他重重哼了一声,对身边河南少尹王观道:“替他们办理手续吧!”
他转身便向内堂走去,骨仪一挥手,十几名士兵赶赴大牢中提人,他则跟随王观向大堂走去。
王观取出厚厚一叠卷宗放在桌上道:“这是所有的口供和笔录,还有现场勘察的证据,都在这里了,请骨侍郎签字吧!”
骨仪对口供笔录根本不感兴趣,他要的是人,不过这些卷宗他也准备带走,他刚要签字,却只见他的手下慌慌张张跑来,“启禀侍郎,案犯只有一人,另外一人张铉已经不知去向?”
骨仪大吃一惊,张铉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他顿时厉声喝道:“王少尹,张铉何在?”
王观不慌不忙道:“李府君已经审结了此案,张铉并非凶手,按照隋律,他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证人,在案子没有正式审结之前,可以取保候审,燕王殿下已经把他保出去了。”
骨仪大怒,一把掀翻桌子,所有卷宗撒落一地,他转身怒气冲冲而去,他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一步。
........
虞世基将宇文述所托之事稍加处理后,便把这件事交给了骨仪,他便不再过问,该怎么做是骨仪的事情,他只要知道一下最后的结果便可。
但事情却发生了意外,关键涉案人张铉已经离去,这件案子骨仪就无法再做下去,犹豫良久,骨仪最终一咬牙率领众下属来了燕王府。
骨仪足足在燕王府门前等了半个时辰,大总管钱景忠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原来是骨侍郎,让侍郎久等了,来燕王府有什么事吗?”
骨仪心中暗骂,自己已经给门房说过了,现在还得再说一遍,他心中虽恨,却又无可奈何道:“在下为公事而来,因为涉及到天寺阁的一个案子,需要燕王府一名侍卫出来作证,能否请钱总管帮忙叫一下人!”
“哦!原来如此,只是燕王府侍卫很多,不知你找哪一位?”
“我要找侍卫张铉!”
钱景忠呵呵笑了起来,“骨侍郎恐怕找错地方了吧!应该去河南官衙才对,他不是被李府君扣住了吗?”
“但他已经不在那里,听说被燕王担保出来了,应该就在王府中,我只是向他询问一些事情而已,能否麻烦钱总管再去看看。”
“好吧!你稍等。”
钱景忠转身回了王府,这一稍等就没有了下文,骨仪又苦苦等候了半个时辰,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钱景忠根本就是在耍他。
这时,旁边一名随从恨恨道:“抓不到人就算了,直接缺席判他死罪,全城通缉他,他总有出门的一天——”
话没有说话,骨仪便狠狠一记耳光抽去,大骂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人,阿狗阿猫吗?随便可以判死罪,他是燕王的人,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骨仪心里很清楚,上面根本不是为了对付什么燕王侍卫,一个小小的侍卫哪里值得这般兴师动众,他们是要利用这件事来逼迫燕王,却把这件苦差扔给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难道闯进去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