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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暴雨过后的西京城内草木湿润,连空气中都泛着潮湿的土腥味。

作为西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临近午时,街头聚集了不少百姓,将那处空地团团围住。

身着布衣的镇抚司缇骑,双膝跪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蓄了泥水的水洼染脏了他的衣物,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盯着水洼里破碎的倒影,眼底满是不甘与恨意。

“午时将至。”

一双黑靴踏着雨水,来到那名缇骑跟前。

缇骑吸气,稍稍抬头,从绣金团纹黑靴,到那身价值不菲的浮光锦,再到那张至多十六七岁的脸庞。

面容秀气,脸颊稚气未退,笑起来人畜无害。

然而下一刻,文清淮便抬脚踩着缇骑的肩,迫他将背躬得再弯些,手里的银鞭犹如阴暗蝮蛇。

背着光,世族少年犹带笑意的眼底一片寒意,“有什么本事,可得尽早使出来呀,否则四十鞭下去,可就没命了。”

说着,手里的银鞭不轻不重地拍打缇骑的脸颊,姿态随意,好似在教训一只不听话的狗。

散落的墨发贴在脸颊和脖颈,那缇骑的眼睛竟是一眨也不眨。

得忍。

若是当众供出镇抚司,必会给六皇子招来祸事,私运禁药还没有切实证据,朝堂上那么多人等着六皇子出错,他绝不能多说一个字。

文清淮直起身,单手叉腰眺望街道尽头,那丁点的耐心就快磨灭。

嘀嗒——

滴漏已到午时。

文清淮冷笑低语:“不过是裴渡的一条狗而已,死到临头,还要表忠心,你且看看裴渡会不会来。”

说罢,他高高扬起手里的银鞭,猛地朝那名缇骑身上招呼。

周围百姓倒吸一口凉气,胆子小的蒙住眼睛不敢直视。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儿冒出一颗石头,击中了文清淮的手腕,银鞭吃疼脱手。

“谁?!谁他娘的暗算小爷!”文清淮暴怒。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在街道上格外引人注意,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望向街道尽头。

车轮碾过青石板,朱缨华盖的马车上还有顾家的标识。

众人看清是顾家的马车,个个噤若寒蝉。

连骂骂咧咧的文清淮都闭了嘴,脸色涨红。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驾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家游手好闲的四爷,顾照邻。

与别的世家子弟不同,顾照邻这人没那么多讲究,也很仗义,顾姈怕一个人来,解决不了问题,临走之时,把顾照邻拉来撑场子。

“表侄,好久不见啊。”顾照邻大方招呼。

文清淮皱眉。

怎么是顾照邻来了,刚才的石头是他丢的吧,难道他和镇抚司的人有关系?

迫于两家的关系,他朝着马车的方向拱手见礼,笑容可掬,语气很是和善:“四叔今日怎么来西市了,可是小侄挡了道?”

顾照邻摆了摆手:“听说表侄遇袭,我身为长辈担心得很,就是这个人?”

他指了指跪在地的缇骑。

文清淮侧目睨了眼缇骑,眼神寒凉,“此人跟踪小侄,图谋不轨,被小侄的随从发现后,竟出手杀了小侄五名随从,实在可恶。”

“小侄若不好好处罚他,岂不是落了文家的面子。”

车厢内,顾姈听到文清淮这番话,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这种表面彬彬有礼,实则将人轻贱到骨子里的处事风格,真是妥妥的世族味儿。

世代公卿,百年不衰。

就因世家贵族位高权重,就敢当街动用私刑,也难怪裴渡上位后,首要整治的就是世家贵族的糜烂风气。

聚集在此处的百姓仅仅是看戏么,这些年,世家贵族视人命如草芥,百姓敢怒不敢言。文清淮自以为震慑了百姓,扬了世族威名,实则在场之人恨不得文家有落魄的一天,将他们剥皮抽骨,以消心头之恨。

不必掀开帘子,顾姈也知道人群之中有多少双充满愤恨的眼睛。

“落了文家面子?”

如珠落玉盘的清丽女声从车厢内传出。

文清淮脸色一变,再没方才的从容。

是顾姈!她怎么也来了?

下一刻,车帘从里掀开。

整条街道上的看客都微微骚动起来。

缃衣少女站在马车上,清雅出尘,袅袅婷婷,堪比日光般耀眼夺目。

街道阁楼之上,裴渡立在栏杆边,俯瞰西市这出闹剧,目光扫到那抹缃色身影时,冰冷眉眼稍稍柔和。

“看来这位顾家大小姐,并非是来给文三公子撑腰的。”叶予安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说,“还真巧,这位顾家大小姐是第几回替你出头了?”

“……”裴渡乜他一眼,没有说话。

街道上。

顾姈在无数道或是探究,或是愤恨的目光中,走下马车,来到文清淮面前。

“当街动用私刑,三表哥还真是义正言辞。”她抬起半边眉,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觉得这群百姓中,有几个人服你?”

文清淮那张清秀脸庞微微抽搐,脸色格外难看,“你什么意思?”

论岁数他是表哥,可顾姈从小就不把他放眼里,要比张扬跋扈,目中无人,顾姈比他厉害得多。

今日倒是有脸管起他来了。

“他若杀了人,自有布政司来查办,何须你来动手?”顾姈道。

“杀人偿命罢了,布政司都没拦,你有什么资格拦?”文清淮不甘示弱。

顾姈抿了抿唇。当街动用私刑,今日没人敢拦,是忌惮世族的地位,焉知弹劾的折子不会递到陛下跟前,文清淮这个草包,被人当枪使都不知。

“不对吧。”

就在顾姈与文清淮对峙时,无人注意到顾照邻靠近那名缇骑,探了探缇骑的内力,“表侄,你的随从可都是文家千挑万选出来,个顶个的高手,可这人论身手,顶多算二流,怎么可能杀得了五个高手。”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文清淮心里顿时慌乱:“四叔胡说什么呢,难道小侄还能拿自身性命开玩笑么?!”

顾照邻耸了耸肩:“四叔可没那意思,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或许背后另有隐情,表侄何不把这人交给布政司,涉及世族,布政司岂会徇私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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