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竞舸深呼一口气,强撑起一抹儒雅的笑来。
“第二次见面,郡主再不可否认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了吧?”
冉莯清蹙眉看他,眼睛疏离,声音冷淡,“公子认错人了吧,我戴着面纱,公子怎么就能断定我便是公子先前所遇的姑娘?”
“郡主的眼睛如雾如烟如雪,见之不忘。”
“呵。”冉莯霜嗤笑一声,“公子对所有姑娘都是这般的说辞吧!”
周竞舸摇头苦笑,“我长得如此不招人信任?”
“非也,公子面容肃穆,相貌出尘,衣着得体,言语体面,从外形看很难有人怀疑公子的诚恳。可我却总是听闻,越看似无害的东西越是危险,我是个胆小的,所以想要趋利避害,这并无错处。”
周竞舸一时被噎住,虽然这话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但话中意思在夸他相貌英俊,他到底还是有些高兴的。
前世在床榻上,她就总夸他样貌好。
所以后期他身体每况愈下之际,还是不忘每日早起练剑,生怕哪日自己这引以为傲的皮囊对她失去吸引力。
“郡主说这么多,无非是不想与我深交罢了,可对?”
冉莯清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挑眉道:“公子这是何意?”
“你如今足不出户,是为了不想卷入皇子夺嫡,是也不是?”
冉莯清并不否认,“趋利避害而已。”
“所以你明明已经猜测到本王的身份,却并不打算与本王交好。”周竞舸眯着眸子笃定道。
冉莯清怔住,不过并不意外他能探破自己的心思。
千古一帝可不是靠吹嘘得来的,靠的是无人可超越的政绩。
这其中涉及到的帝王智慧深不可测,她从来钦佩他为帝的智慧。
“王爷既然猜到,何苦再为难于我?冉家军永远忠诚于君主,这一点绝不改变。所以认识臣女与否对王爷毫无影响。”
“怎么,王府可是规定府中子女不可与皇子交朋友?”周竞舸虽挂着他那标志性的笑,眼神却是暗晦不明。
若放在前一世,他下一刻准是要发火的。
不过冉莯清不怕,也跟着他笑。
“听闻王爷三岁识字,五岁成文,读过许多书,该知道男子与女子之间并无纯洁友谊可言吧?”
周竞舸皱眉,“本王没读过这样的书。”
“王爷回头看,您身后第二家书局,第三排的话本子上,就有这样的话,王爷这会儿有空,不妨买回去熟读一番。”
“本王若去了,下次便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郡主,所以本王不去。”
“……”
冉莯清很少见周竞舸孩子的一面,一想到他芯子里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她就有些瘆得慌。
五十老叟撒娇,这是什么鬼故事?
再想想自己先前也跟家里人撒娇,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鬼故事了……
“你在想什么,表情这样奇怪。”周竞舸不悦,他不喜欢被清儿忽视的感觉。
冉莯清回过神来,忽然后退一步盈盈一拜,“府中还有事,臣女先行告退。”
不等她迈开一步,手腕忽的被周竞舸抓住。
祁千帆刚要冲出来,便见冉莯清一把将人甩开,他又默默撤了回去,右手紧紧握着剑。
像一只蛰伏的雄豹。
这时候的周竞舸并未养成习武的习惯,武功是比不过冉莯清的十分之一。
他被甩得一趔趄,面上有些错愕,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清儿……”
“王爷!”冉莯清低声呵道:“王爷莫要胡言,这里人多眼杂,王爷不怕闲话传到您未婚妻的耳中么?”
扔下这话,冉莯清带着两个丫鬟疾步离去。
祁千帆狠狠瞪了周竞舸一眼,才跟着冉莯清离开。
周竞舸被“未婚妻”一词击中,不得不正视重生以来一直被他选择性忽略的问题。
前世他一年后才寻到仙人,切脉过后,仙人说若早来半年,表妹还能有救。
舅舅一家对他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他重生回来后,甚至没有时间先去见自己的皇后一面,便四处寻找妙手仙人的下落。
直到找到云中郡,他才终于抽出时间去王府周围偷看她一眼。
如今他顺利寻到妙手仙人,且已经开始下针,据仙人所言,表妹的病症养几个月便可见效。
他们的娃娃亲……
该当如何?
他总不能卑鄙地看着晋王陷害镇北王而坐视不管,像前世那般坐收渔翁之利吧?
可若不如此做,清儿守着她的“独属之地”教条,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考虑嫁给他……
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帝王,久违地产生了不受掌控之感。
他心烦意乱,转身去书局买了几本话本子。
——
坊间多了几则传闻。
基本上都是关于镇北王府的,传播最多的就两条:
捷韵郡主其貌丑陋,整日覆着面纱,见不得人。
王府二姑娘受晋王青睐,二人不久后将喜结连理。
对此冉莯清是不满意的,她派执风去坊间又传播了些别的,搅浑这汪水。
晚膳十分,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膳厅等冉莯清,看向她的眼神都藏着心疼。
冉莯清心中一暖——
她巴不得那些谣言越传越广。
最好没人打她主意才好,所以根本不将那些话放在心里。
但亲人们的关心、在意,是实实在在让她欢喜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得幸遇到这样一群亲人。
“大家这是什么眼神?”冉莯清故作轻松。
大爷心疼道:“岁岁,外头不论传什么瞎话,你都别难过,那些人迟早烂嘴,等将来求大伯看病,大伯理都不理。给你出气!”
大少爷附和:“我们岁岁评的上进京城第一美人,咱不与那些不明是非之人走动便是。大哥的铺子里明日会上新布匹首饰,定要拿回来让你先挑选一波。”
冉莯清本来高高兴兴的,这会真要被这些人弄哭了。
“好啦,本来没事,要被你们感动哭了。”她瘪瘪嘴巴撒娇道。
老夫人提着的心才落回原地。
她拉过冉莯清的手,语重心长道:“岁岁,你三叔一家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大夫人心中不平,这事明显只有知情人能传出去,桌上的十二个人保证没有嫌疑,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三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