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文学方文军昨天帮单位同事家垒院子，一时贪杯喝醉了，竟忘了今天要去卫生院献血。等他赶去卫生院，因为血液里酒精浓度超标验血不合格，被医生训了一通。当时机修车间领导都在，车间主任当场决定扣他十块钱工资。
这让方文军心里窝火。每个月工资只有二十八块五，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
孩子们马上要开学了，就算不扣工资，二十八块五也只够交四个孩子的学费书本费，再买字典练习册铅笔钢笔和墨水，恐怕还要妻子贴钱。
他冲动之下打了车间主任一拳，如果不是农场大夫帮他解围，恐怕工作也保不住了。以后车间主任肯定要给他穿小鞋，想想就头疼心烦。
可是更心烦的还是农场大夫跟他说的话。前段时间学校接种疫苗验血，方晴出现了严重过敏反应，经过化验证明她的血型比较罕见。方文军意识到方晴的身世出了问题，不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方晴是大哥方文国的私生女。
方晴坐在窗外的小板凳上，把屋里方文军和黄长枝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昨晚还觉得她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现在竟然变成了招人恨的私生女了。
担心屋里的叔叔发现她在窗外偷听，看见方辰朝她走来，方晴赶忙猫腰跑开。拉住辰辰的小手正要进屋，这时王晓燕在院门口喊她。
“去我家写作业吧！”
方晴进屋去拿暑假作业。
黄长枝在灶间直起腰叫住方晴。
“旧挂历我都搁在炕上了，到时候让方野帮你剪些铁丝。尽快做出来，我怕你姑姑会提前到。”
黄长枝说完发现王晓燕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王晓燕吃饼子。王晓燕的父亲是农场宣传科的科长兼广播站的站长，这么一位好邻居必须得巴结。
“我让方晴做挂历纸门帘，她姑姑就快过来了，到时给她小姑带一挂回去，在她们那边乡下应该还没时兴起来，应该是个新鲜物。啊，方晴写作业不着急吧，到时候让她抄方美的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做几道题。”
方晴拿着作业本出来，听见黄长枝的话皱了皱眉头。王晓燕朝方晴眨眼笑，两个人跑出门马上打闹起来。
“你老婶说话太难听了，让你抄方美的作业，她怎么不让方美做门帘呢！偏心得太明显，老天爷会惩罚她的。”
“……”
心里话都被王晓燕说出来了，方晴倒释怀了。
方野嘴上说帮方晴剪铁丝做门帘，真要找他时，他早不知道跑哪野去了。黄长枝也常常后悔不该给儿子取这么一个名字。当时她觉得野字很有艺术气质，非常适合儿子清秀的长相。给女儿取名时，她查了好几天字典，最后还是觉得柔和美最好听。
“你手可真巧！”
方晴真心赞美王晓燕。看着她灵巧地裁纸，弯铁丝，卷纸，串连，很快一串花花绿绿的门帘就做好。方晴试了几次，总也卷不好形状，干脆全权交给王晓燕帮忙做门帘，她帮王晓燕改衣服。
要说做手工，方晴只会裁衣服。当初她想考服装设计专业，刻苦练习了很久裁剪缝刃技术。后来阴差阳错考了金融专业，私下里还是会设计一些衣服玩。
“哟，怎么是你在做这东西？”
方野进门看见王晓燕在做门帘，马上大呼小叫，他想让屋里的两个妹妹听见，好出来看新鲜。他不知道方柔和方美今天去学校值日。
“笨手笨脚的，方晴给你钱还是咋地，你帮她干活？”
“走开留级生，不想理你。”
王晓燕开足火力反击。
“我留级我乐意，关你屁事。大傻妞，小心以后没人要找不到婆家。”
“懒得理你！”
王晓燕耐心地穿着门帘，再不抬眼看方野一眼。方野有些无趣，去屋里把睡午觉的辰辰薅起来，非要带辰辰出去捉蜻蜓。
方美回来时，方晴正和王晓燕说笑成一团，方野和小辰辰在学骑马，也是笑得咯咯不停。她气鼓鼓地冲进院子，抬脚踢了踢装门帘的篮子。
“让开！”
“门在那边，也没挡你的道啊？”
方晴不明白方美每天看她都像看到仇人似的。她不过是吃了她家一碗饭，平时也尽量干活不多话，婶婶发发牢骚还能理解，怎么就碍着她的眼了呢！
王晓燕收拢起笑，手从方晴的胳肢窝上放下来。两个人都瞪着方美。
方野放下辰辰，嘻笑着问方美是不是今天在学校值日被欺负了。
“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保证打得他满地找牙。”
方美朝哥哥翻了翻白眼，又伸脚踢了一下方晴手边的箩筐。
“我就是要从这里过去，我要晒鞋子，我就是喜欢爬窗子进屋你管得着呢！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
“你说谁呢！”
方晴“嚯”地站了起来。
“我说谁谁知道。”
“方美别瞎说。”
方野看出气氛不对，再吵吵下去要让邻居们笑话了。何况王晓燕还在这呢。方野把妹妹推进屋里。
王晓燕放下手里的老虎钳，识趣地朝方晴告辞。
方美冷笑两声还是觉得不吐不快。
“哥你别推我。方晴她不是大伯亲生的，她是野种！”
方美挣开方野的手，冷眼盯着进来的方晴。
她恨方晴，不论是家里还是学校，方晴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可是人缘好。同学们都喜欢跟她在一起说笑，邻居家差不多大的孩子也都喜欢找她玩。
而她却总是那么孤单，无论怎么拼命学习，也得不到同学和伙伴的关爱。
“方美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野种？”
方美被方晴给问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方晴一向不爱说话，别人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最好的听众，和她在一起可以充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眼前这个眼神凌厉、气势汹汹的方晴让她有些陌生和震惊。
她心虚着吐口气：“你不是我大伯母的女儿，你是大伯和别人生的孩子。”
“呵，见过有人抢着往身上贴金的，没见过有人抢着往自家人身上扣屎盆子的。你最好从此闭嘴，不然你爸妈以后在幸福农场肯定抬不起头作人了，更别想再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