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脸色一滞,摆摆手:“不说了,老四你这黑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派去修书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虽喜好读书,可也不愿意真就当个闲人了。
毕竟看着别人风光无限,对比自己默默无闻,谁心里也不舒服。
四爷长身而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皇阿玛让你编书,是因为器重三哥你,纵观诸位兄弟,也就只有三哥你文学造诣最高,诸弟莫有能比肩者。所谓能力越大者在于责任越大,而且三哥你不也喜钻研史书吗?”
“那是!”胤祉被四爷一番话说的心里痒痒的,很是得意。
忽的,他反应过来,伸手虚点四爷:“老四,你可真是鄢坏啊?”
如今他们兄弟入朝的,满打满算,不就是太子胤礽、直郡王胤褆、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吗?
太子无需说。
直郡王一个莽夫哪里懂诗词歌赋?四阿哥倒有些文采,可方向不一样,说了白说。老五?连汉语都不会,整个儿一文盲。
其他的兄弟,还没地里的油菜高呢。
这么一想,他便有些牙酸:“老四,哥哥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倒好,拐着弯骂了我好几回,得,我怕了不成?”
“是三哥多想了,弟弟可可没那么多想法。”四爷微微扬唇。
胤祉张了张嘴,正欲再说,就见李德全手搭拂尘,从偏门走了进来,口内笑道:“万岁爷有旨,上朝!各位大人,请吧。”
众臣听见,忙都止声,个个皆屏声静气,整理起衣冠朝服,以免哪处失了仪。而后面色肃然,依次列队,并按官职大小有序从偏门进入太和殿正殿。
殿内,康熙随意的龙椅之上,手里拿一串茯苓香珠,一双锐利不失威严的双眸就那么淡淡瞧着一位位大臣屏息列队。
位于龙椅之下的台阶上,太子胤礽一身明黄色团龙朝服,正垂首站立,同样瞧着底下进来的皇子、朝臣。
直郡王胤褆最先入殿,此时,他迈步行至武将首位,同台阶之上的胤礽目光对视,又错开。
山呼万岁毕,台上李德全上前两步,一甩拂尘,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从文官队列走出一身穿孔雀补服,头戴蓝宝石顶冠的大臣。
“回万岁,奴才工部左侍郎纳兰揆叙有奏。”
康熙拨弄着香珠,点颌:“准奏。”
纳兰揆叙应喏,恭敬道:“启奏万岁,自上月初五,黄河流域出现罕见的大洪水后,户部批款,工部派人去往河水暴涨一带,可水灾过于重大,不仅身在黄泛区的河南、河北等地有所大损,就连远在江南的苏州和杭州均有严重的洪灾…数百里的河提,工部实在吃力,奴才等即便夜以继日,也难以维持…”
“好啊,你们做的好!”
撂下说不清是嘲是讽的一句,康熙向后一靠,坐直了身体。
接着,目光淡淡的扫视众人一圈,缓缓陈述:“自从浙直总督陈斌上过折子,朕也知晓灾情利害,特命户部拨款不下百万!那可是整整百万!不是几千,甚至几万!”
说到这,他眼神不由眯成细线,言辞也变得严厉:“这才短短一月,你们工部竟开始拖后腿?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工!”
“朕想不到,出钱的户部没拖后腿,反倒是出力的工部先倒下了。”
“陛下…”纳兰揆叙欲辩解。
“工部竟如此无能!视大灾为儿戏,朕看你们是当堂部老爷当久了,久到,连自己的吃饭家伙都认不清了!”
这话说的太重,帽子也太重,隶属工部的官员纷纷脸色发白,连滚带爬从朝臣队列出来请罪。
其中工部尚书杜臻更是摘下红色顶带请求乞骸。
也有许多大臣出列为工部说情。
一时间,朝堂上都围绕这件事打起了口水官司。
到后面明珠与索额图下场,更是将这件事推向巅峰。
老狐狸下场,自然是有利可图。
他们都明白,工部不是无能,只是其中水太深,把握不住了,怕淹死,这才集体出来请罪罢了。
不过,工部如此,就表明他们将权利让了出来,那么只要自己一派接手做好这件差事,不仅能将疲软的工部抓在手里,成为自留地,还能借此,打击政敌。
如功成,岂不是两全其美?
因此打定主意的众臣互不相让,唾沫星子横飞,火药味十足。
有争的面红耳赤,自然也有中立的,如四爷就一直默默听着。
他心里虽想出头揽下这桩事,为灾民做些事,但他知道自己刚刚入朝观政,根基浅薄,想要插手几乎不可能。
略作思考,这主食虽不能轻动,边角却能有些想法。
想着昨儿同福晋说起的她大哥,护军营副参领星辉…
眼下的位置倒正巧,不用怎么费力。
或可试着一推…
毕竟,与其被明珠、索额图两党白拿了这功劳,还不如由星辉捡去。
于是等众臣争执进入尾声,尘埃落地后,他适时进言:“启禀皇阿玛,儿臣以为派得力的官员去赈灾是头等大事,但派兵去维持秩序也是顶顶要紧的,毕竟大灾当道,若失去秩序未免太过可怕,绿营人虽多,却过于复杂,为防有人借机大发国难财,吃空饷,还得派去朝廷亲信监督方合适,这也是为了百姓。”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头,笑问他:“那胤禛,你觉得派那支军队,派谁去合适?”
“儿臣觉得远处的丰台大营,或更远一些的西山锐健营,近处拱卫京都的护军营都可,至于派谁去,这儿臣属实不知,全看皇阿玛安排。”他心里有数,正常推荐自然不是太子、直郡王对手。
故先拉了其余两营搅混水。
相比这两营,护军营有天然优势,得皇帝信任。
而护军营统领不可轻动,星辉等一众参领自然而然就映入皇帝眼内。
到那时,身为内大臣、步军统领的费扬古只要稍作配合,亲去皇帝身边挂个名号走一趟,不说十成,也有八成了。
纵然不成,
彼此也没有什么损失。
左不过顺手而为的事。
四爷所提建议,对太子、直郡王及众臣并无冲突,且他们也有想法,因此也就无人反驳。
康熙深深瞧了眼执手待枕的四爷:“胤禛所言甚好,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