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他指缝中流过,他抬手碾碎在她的面上。
她没有想过成为世子爷的妾室,自然也不会想去勾引他。
姑母就是侯爷的妾室,自从嫁给侯爷之后,一辈子困在这侯府之中。
当初姑母因貌美,被谢侯爷抢来,成了侯府二夫人,却始终郁郁寡欢。
有了姑母的前车之鉴,苏文挽发誓,此生绝不为人妾室。
他却认定了她居心叵测,警示道:“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谢瑾之拾起她头上的一枝梨花,捏碎了,扔在她面前,冷声道:“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
他说完,拂袖而去,留她在雨中独自狼狈。
*
苏文挽作势要起,却因为膝盖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腰,方才起身,又跌落了回去。
此时,一女子从身后走来,她神情讥讽,气势跋扈,“我说呢,表姑娘今日不躲在院中刺绣,原来是跑出来勾引男子了。”
她的脚步停在了苏文挽身侧,艳红的裙裾垂在苏文挽眼前。
见苏文挽不说话,她继续嘲讽道:“你一个罪臣之女,依仗着你那狐媚的姑母,寄养在侯府已是天大的福分,竟还敢勾引瑾之哥哥?难不成你还想登堂入室?!”
“瑾之哥哥何等矜贵,就连公主也是娶得,怎么会看得上你?”
谢若瑶是谢瑾之庶出的堂妹。
她长在高门府邸,自小娇纵,看不起小户之女,也在情理之中。
但苏文挽无法忍受她这样侮辱姑母。
苏文挽出言沉声道:“二小姐慎言!姑母平日里待你也不薄。”‘
姑母善女红,每年送到二房里的衣物,少说也有十几套,都是姑母熬夜一针一线缝补,其中谢若瑶是拿得最多的。
谢若瑶讥讽道:“谁让她待我好,我有父母疼爱,祖母宠爱,我稀罕她一些好言好语吗?”
苏文挽心中微疼,若不是她寄养在侯府,姑母也不用在这侯府之中陪着笑脸,四处讨好。
当时她姑母为了让侯爷收留她,放下了多年的骄傲,开口请求侯爷。
苏文挽捏住衣袖,忍下这一时的屈辱。
她如今十五了,可以自力更生,等她筹划好即刻离开侯府。
到时候姑母就不必再为她操心。
谢若瑶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文挽,瞧见她衣襟上精致的刺绣,眼中又多了几分厌恶,继续讥讽道:“哼,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婢女小云给谢若瑶举着伞,而她伞边的雨珠则一粒粒地落在了苏文挽的脸上。
谢若瑶重视女红,自以为绣工了得,一心想要在这上面出头。
然而,每每看到苏文挽的刺绣之时,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矮她一大截。
如今,苏文挽过了及笄之年,越发出落得美貌,模样十分清丽脱俗,身段却娇柔得不成样子,这更让谢若瑶更加不快。
她看不惯她,故而每每遇到,总要嘲讽几句。
苏文挽寄人篱下,也不敢多言。
“挽挽?”
此时,一个美丽的妇人从院内走出。
妇人身穿茶色衫裙,约莫三十四五的年龄,姿容秀雅,举手投足间与苏文挽甚是相似。
这位美丽的妇人正是苏文挽的姑母苏嘉禾。
苏嘉禾见她摔倒在地上,赶紧撑伞过来扶,“怎么摔在这儿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嘉禾说着,看了一旁的谢若瑶。
谢若瑶没有说话,敛着神色走开了。
苏嘉禾一手撑伞,一手去扶苏文挽,苏文挽尝试着站起来,方离地,却感膝盖上钻心的疼,身子不自觉下坠,险些将苏嘉禾也带了下去。
这时一个男人从身后走来,他出手拉住苏嘉禾的胳膊,稳住了她。
此人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俊朗,眉目之间与谢瑾之甚是相似,此时温和的神情却又与谢羡辰如出一辙。
不必多说,这人自然就是苏文挽的姑父,谢瑾之和她表哥的父亲,侯府家主谢修远。
他扶着苏嘉禾,柔声道:“禾儿,把伞给我,你去扶孩子起来。”
苏嘉禾将伞丢给他。
她双手去扶,才勉强将苏文挽扶了起来。
苏文挽不想让她担心,强忍住了膝盖钻心的痛,站起了身来。
苏嘉禾扶着文挽在前面走,谢修远则在一旁为她们撑着伞。
苏嘉禾注意到了苏文挽额上的汗,心中一惊,“怎会摔得这么重?”
“姑姑我没事,方才小白跑出去,我去找它,不小心摔了。”她咬着牙回道,尽量克制,但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苏嘉禾知道小白在侄女心中的分量。她安慰着,“别担心,小白聪慧,它玩够了,自会认路回来。别怕,姑姑一会儿去给你找。”
三人方才踏进门槛,只听后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阿娘,挽挽怎么了?”
苏嘉禾:“找小猫摔倒了。”
少年焦急地走上前来查看,见谢修远也在身边,亲切地唤了一声,“父亲。”
“嗯。”谢修远也温和地答应着。
谢羡辰是侯府次子,生母是侯府二夫人苏嘉禾,父亲是谢侯爷。
谢羡辰年方十七,容貌清朗,谦谦君子,温和如玉。
因父母关系不和,五岁以前的谢羡辰从未得见父亲,直到五岁那年,谢修远才忽然想起他这个儿子,将其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此后更是悉心教导,在谢羡辰看来,父亲温和善良,是个极好的人,至于父亲和母亲为何如此疏远,他不得而知,也不好相问,如今看到父母走在一起,他心中也十分高兴。
三人将苏文挽扶在桌上,见她面色苍白,知道不好。
谢修远发话:“传府医!”
“是,侯爷。”他手下的人立马去办。
他又对苏嘉禾道:“你照看着孩子,那白猫我让人去找。”
苏嘉禾与他客气道:“妾身谢过侯爷。”
谢修远:“禾儿,你偏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苏嘉禾并不理会他。
谢修远见她性子冰冷,索性放下伞,转身踏步离开。
谢羡辰看着二人关系再度僵化,神情也跟着落寞。
“辰儿,你先转过身去。”苏嘉禾吩咐他。
谢羡辰知道母亲是要给挽挽检查伤口,故而应声转过了身子。
苏嘉禾卷起苏文挽的裙摆,里面白色的西裤已侵了血色,苏嘉禾看得心中一揪,“怎么摔成这样了?”
若非外力,怎会摔得这般严重?苏家禾疑惑道:“莫非是若瑶推的?”
苏文挽只是笑应道:“不是的,姑姑,是我太着急了,才不小心摔的。”
其实是谢瑾之推的,可她又怎么敢怪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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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园
谢瑾之坐在榻上,一呼一吸间还残留梦里。
云青的衣襟松散,露出一截白衣里衬,皓白修长的脖颈,显得姿容风流又慵懒。
他皱眉,眼尾微红,神色里有些烦闷,亦有些委屈。
自从在庭院中遇见那女子,那梨花似的芳香便如扎根似地,往他身上钻。
直到现在,他沐了浴,在榻上小憩一阵,醒来之后,那阵花香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浓郁。
最可气的是,那人在梦中又一次霸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