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白鹤园
一皎洁男子躺在方才梦中的榻上,眉眼微动着,额上都是汗。
劲秀的指节抓住锦缎,颤动着眼皮挣扎着,终于从梦中醒来。
他的寝衣单薄,衣襟敞开着,露出白皙分明的胸膛,竟比梦中还多了几分风流。
谢瑾之捂住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最近,他做梦越发频繁了。
在梦中与那女子相遇的场面越来越多。
想到这些,谢瑾之只觉胸中气闷。
他起身,穿上外衫,就往门外走去。
*
谢府
听雨阁
黛色小瓦下,微雨凝结成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打湿一地淡白梨花。
屋檐内,少女端坐在红木圈椅上。一只白色小猫软绵绵地趴在她怀中。
一身月白衫裙顺着红椅垂下,犹如淡月铺洒,也如白花盛开。
恬静,雅致,亦温柔。
少女抬头,一张娇柔的瓜子脸儿,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肌肤若雪,青丝如墨。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怀中的小白猫仰头望向它的小主人,撒娇似的叫了两声,在她怀中打着滚儿。
女子低头一笑,摸了摸它的头,“小白乖,我给你绣一个扇面,好不好?”
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咕噜咕噜”地呼着气,又乖乖地躺在她的怀中。
葱白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绣棚,灵巧地在底布上穿针引线,很快就在扇面上绣了一幅清透的画面:
一只小猫躺在梨花树下,姿态舒展,闲适慵懒。
梨花是院中的梨花,小猫是怀中的小猫。
女子拿起扇面瞧了瞧,满意地笑了。
她出生江南,自小学习苏绣,三年来寄养在侯府门下,也从未有过一丝松懈。
她只求出了侯府之后,能倚靠优良的刺绣,在江湖上自力更生。
女子将扇面上的画面凑在小猫面前,“小白快看,这像不像你?”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简直惟妙惟肖。
她看着小猫,笑颜如花,美得让人动容。
苏文挽放下小猫,转身时,院门外似乎有一阵阴影闪过,她这才发现院门未关。
小雨已停,苏文挽起裙摆,移步去关门,却看到小白嗖地一下蹿门而出。
*
此前,苏文挽对自己要求严格,小白鲜少出得去溜达,她自己也不常出院闲逛。
谢家是书香门第,又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府。
据说百年前,谢家太爷和高祖是生死弟兄,两人共举大义推翻暴政。
后来,太祖做了皇帝,谢家太爷也成为一朝重臣,赐异姓王,封忠勇侯,恩荫百世。
几代君王下来,谢家人才辈出,皆是朝中重臣,加之颇知进退,光耀门楣,不在话下。
似这样的高门贵府,平日里交往甚多,苏文挽寄人篱下,唯恐冲撞了贵人,让姑母难堪,所以鲜少出院闲逛。
今日天外小雨,想来没什么人来往。
苏文挽担心小白,追出院去。
她移步出了院门,小白已不见了踪影。
小白平日里鲜少出来,哪怕是出来,也是她抱着,若是它跑远了,不能认识归来路,可如何是好?
小白是爹爹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不能失去它。
她十二岁生辰时,爹爹才答应她养猫,可惜就是在那一年,爹爹被人陷害入狱,永远离开了她。
“小白……”
“小白……”
她小声唤着,寻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不见小白身影。
她有些焦急了,脚步也有些凌乱。
此时,天上又起微雨。
苏文挽在雨中寻找着,远远看去,单薄柔弱的身子,像被雨打湿的梨花。
青石地滑,她身着素鞋,不慎踩空脚下,向后滑了去。
苏文挽心中微惊,却来不及稳住,只是护住了脑袋,做好了摔倒的准备。
不料,身后却没有袭来冰冷彻骨的痛感,而是透过肌肤传来的一片温暖触感,随即一阵异香袭来,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她转身,映入眼帘的一片云青衣衫,其下是一块缀着流苏的腰间玉。
“世子爷?”
苏文挽一阵心惊,一时不知所措,紧张地脸也红了。
*
谢瑾之凝望着她,眸子冷冷的,她方才转身之时,身上的温软也紧紧贴在他身前,温润的暖香袭入鼻腔,让他耳尖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
他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自然明白她此举何意。
不过是想要勾引他。
这个来自县下的罪臣孤女,终于被他抓住了。
苏文挽反应过来,正准备朝后退去,却先被他一把推开。
他用力之大,将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是她的膝盖与石板碰撞的声音。
膝盖上彻骨的痛立即传来。
苏文挽跪倒在了地上,皱着眉,紧抿双唇,忍住了痛。毕竟是她先冲撞了别人。
苏文挽抬头去看,只见他长身玉立,高高在上,亦如盛于天峰上的高山雪莲,皎洁明耀却又冷冽非常。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都是对她的嫌弃。
他是侯府的世子爷,素来矜贵自傲,她平日里见到他,都是躲开的,却不料今日冲撞了他。
她强忍住了眼中疼痛的泪水,沉声道:“不知世子爷在此,冒犯了世子爷,还请世子爷见谅。”
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像一朵破碎的娇花,谢瑾之凝望着她,只觉心中火气翻涌,他冷笑一声,来掩饰内心不可名状的仓惶。
“不知是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若雪。
他俯下身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刺穿她,“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苏文挽一时不知他话中之意,只被他烁烁的目光盯得低下了头。
小雨打湿了她一半的衣衫,有些贴合在她的身上,显露出少女曼妙的身形。
他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只是走近她,勾起她的下巴,捏住了,冷冷道:“穿成这个样子,你是想勾引谁?”
他的指节有力,丝毫不讲情面。
“我没有。”被人这般误会,是个女孩子都不会高兴的,苏文挽也不例外。
她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