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绾浓说不出来的心慌,玉白手指捏紧了袖口,像是一株垂败的百合花,“爹爹,兄长,既然你们还有事商议,那我便先离开了。”
裴迟看着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影离去,带着些迫不及待,仿佛身后有着一个万恶不赦的恶鬼。
他若是没有看错,她是在害怕他吗?
明明她与他从未见过面。
*
桃夭连忙跟了上去,感到疑惑,“小姐,您不是想要见老爷吗?怎么突然离开了?”
郁绾浓也不知该如何说,她总不能说见到那坐在轮椅上的人,心便会变得惊惶无比,甚至带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恨。
仿佛此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可她分明从未与这人见过面。
这才避开她。
郁绾浓为了不再与裴迟见面,这几日都乖乖待在院落里养病。
还是桃夭见郁绾浓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小姐,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正好您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郁绾浓本就无事,点了点头,“桃夭,你去叫人备下马车。”
桃夭扬起眉毛笑了笑。
很快便备下马车。
马车。
郁绾浓坐在车厢里,目光随意看向窗外,今日的日头不算大,隐约带着一丝清风吹了进来,凉意充斥。
郁绾浓先是去了绣澜阁逛了一圈,掌柜看到郁家大小姐来了,喜笑颜开,连连介绍。
郁绾浓看中了几件,便让掌柜的送到郁府中。
不知怎么,脑海闪过江潮的脸庞,冷峻淡漠,黑眸低沉,郁绾浓忽然来了兴致,“走,去马场。”
桃夭心里一个咯噔,小姐怎么又要去马场了?
还是说要去见那马奴?
桃夭也没多问,立刻让车夫改了道,往马场驰骋而去。
此时正值夏末,早已不如前些日子那么热了,带着凉意的风吹拂过野草,随风摆动。
赵管事老早便看到郁家的马车过来了,带着人迎接了上去,“大小姐,您今日怎么忽然来马场了?”
郁绾浓没看向他,视线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并未看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微微拧着眉头,“他人呢?”
赵管事很快反应过来,大小姐问的是江潮。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如树皮般的老脸带着些笑,“回大小姐的话,江潮现在还在养伤,一直躺在床上下不来。”
以江潮那个闷性子,怕是学不了讨好大小姐的手段。
不如他来推一把。
郁绾浓黛眉微蹙,明明她已让人送了上好的金疮药,应当早该好了。
“带我过去找他。”难道是兄长下手得太重了?
郁绾浓如今想要留着江潮当她的侍卫,并不希望他出事。
赵管事带着郁绾浓等人来到了一简陋的院子,栅栏有些破烂不堪,偶尔发出嘎吱的声音。
甚至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异味。
郁绾浓下意识抬起手帕挡在她的鼻尖,以此来遮住那股无法言语的臭味,雪白娇贵的脸庞满是嫌弃。
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管事见此,心里悔恨交加,他差点忘记了,大小姐何曾来过这般破败的地方,见她并未退缩,硬着头皮道,
“这便是江潮的房间了,因为这里离马厩近,有味,无人愿意住在这里,现在只有江潮一人住了。”
“大小姐,不如我替您传他吧。”
郁绾浓缓缓颔首。
赵管事上前敲门,“江潮…..”
才对着里面喊了一声,两扇木门陡然被打开了。
男人裸着上半身,胸膛坚硬有力,腰身精瘦,腹肌线条流畅,下面仅穿了一条白色的亵裤,隐秘其中。
郁绾浓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雪白脸颊浮现淡淡胭脂红,耳朵也莫名有些发热。
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看了一个男人的身体罢了。
赵管事嘴角带着笑,“江潮,大小姐要见你。”
能让向来娇蛮无比的郁绾浓亲自来到一马奴的院落,显而易见。
他愈发肯定,大小姐看上江潮了。
江潮微怔。
那郁家大小姐来了?
他心底有些不信。
他的视线越过赵管事,顿时看到一个纤纤少女出现在院落中,似一朵清晨迎着露珠的荷花,俏生生的立在那里,纯粹可人。
她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目光也看向了他,带着几分艳色。
是郁绾浓。
江潮目光忽然注意到院子地面有些脏污,水渍溅的到处都是,旁边摆放着堆积而起的柴火,一切都显得破旧而凌乱。
与柔嫩雪白的肤色,发鬓上的翠玉明珠,纷华靡丽的裙摆相比,格格不入。
看到郁绾浓眉头微蹙着,眼底显而易见的一抹嫌弃。
江潮的视线不由垂了下去,心底不可控地升起一丝自卑,像是化作潮水裹住了他的口鼻,生闷难受。
想到他竟因一个欺辱他的女子感到情绪波动,神色愈发紧绷,“不知大小姐有何事?”
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莫名的冷,“若是想要小的教您骑马,另请高明。”
郁绾浓目光没有任何的躲避,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的伤如何了?”
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嘴角露出点嘲讽,“大小姐,你难道不清楚我这身伤是因何人才受的吗?”
赵管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江潮竟然敢这么对郁绾浓说话。
也不怕再挨罚。
日光照耀,郁绾浓的脸庞显得愈发艳丽无双,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啊,我不是已经给你送了金疮药和银子吗?”
“难道还不够吗?”
少女似乎有些生气了。
江潮算是看出来了,郁绾浓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过,没心没肺的。
江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兀自转过身走进屋子。
随着日光的倾洒,郁绾浓陡然注意到男人的背部遍布了青紫,骇人无比,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郁绾浓想到江潮还多次救了她,心底难得升腾出一丝愧疚。
江潮并不知她的想法。
再出来时,江潮已穿上衣裳,手里拿着一个玉白的小瓷瓶扔到郁绾浓的怀里。
“我不过一个马奴,用不起这好东西。”
语气很是冷漠。
郁绾浓怔怔看着小瓷瓶,完全没有打开的痕迹。
她突然明白为何江潮的背部伤痕还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