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回神。
她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刹那,觉得沈御时说的不是木料,而是指昨天她不小心抓住他的胳膊时的触感。
不可能的。
姜宁低头拂开裙摆上的木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立刻摇头将脑子里冒出来的荒谬想法驱散。
摄政王向来克己守礼,矜贵出尘,人前人后都是不可瞻仰的存在。
她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撑着膝盖站起来,姜宁收回神思,认真的在案条面前重新选择。
“皇叔不喜欢软的,那就选紫檀吧。”
“紫檀坚硬,纹理漂亮,如皇叔一样,长得好看又有实力。”
姜宁认真挑选完,拿起木料,回头递给沈御时。
她抬眸问:“如何?”
沈御时饶有兴致的挑眉,眼底闪烁笑意。
“长乐觉得,本王好看又有实力?”
姜宁点头:“是呀,京城贵女都如此认为。”
沈御时但笑不语,只低头看着她。
选好了料子,姜宁便开始认真干活。
沈御时今日似乎很闲,没什么公务,就陪着姜宁坐在案条前翻阅卷宗。
姜宁偶尔抬头,与他视线相交。
他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卷宗上,不紧不慢翻阅一页。
等到姜宁将手里的紫檀木大约雕出人形,揉着肩膀休憩时,沈御时放下卷宗。
“累了?”
沈御时视线落在姜宁的肩膀上。
姜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掩藏身体疲倦动作,笑了笑,“不累。”
“不急。”
沈御时不轻不重道:“今日先不做了。”
他掌心朝上,对着姜宁招招手:“长乐过来。”
姜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拍掉身上木屑,走了过去。
“转过去。”
姜宁照做。
“坐下。”
姜宁有些不安,却也听话的在他面前坐下。
“皇叔要干什么?”
“给你捏肩。”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宁的肩膀上微微一沉。
略重的力道从肩膀上传来,透过薄薄的衣料,能够感受到沈御时指尖灼热温度。
姜宁面上微红。
她趁着沈御时换手的功夫,侧身避开,小声道:“皇叔,让冬夏来就行。”
沈御时给她捏肩。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长乐是给我做木雕导致肩酸,我给你捏肩缓解,应该的。”
沈御时说得有理有据,一本正经。
倒是让姜宁觉得自己狭隘了。
只是两人这姿势,这动作,姜宁坐立难安。
很快,她便起身。
沈御时松了手,看着她背影,指尖轻轻摩挲一下残留的温度。
突然问道:“太子给你捏过吗?”
“啊?”
姜宁没听清楚:“皇叔说什么?”
沈御时扯了扯嘴角,压平,随即抬头装无事。
认真又坦诚的反问:“什么说什么?”
这时,一道嗓音自书房外面传来:“……你们王爷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天迟到两个时辰,今天索性不出现了。”
裴知煊几个跨步登上台阶,大摇大摆推开书房的门:“是不是人不生气就把人当傻子啊……哦,长乐也在啊。”
“裴小将军。”
姜宁打过招呼后,主动拿着木雕从沈御时坐着的案条旁,退到了书房角落的一个蒲团矮桌前坐下,继续手上动作。
她给裴知煊和沈御时腾地方。
沈御时看着两人拉开的距离,嫌弃看一眼裴知煊:“有事?”
裴知煊:“……”
他把北境送回来的密信压在桌子的卷宗下。
“没事,单纯过来找王爷聊聊天。”
姜宁低头干活,耳朵悄悄竖起来。
裴知煊在案条前坐下,胳膊撑在桌面。
“听说宫里这几天在给太子物色太子妃, 朝臣贵女们的画像已经全部送入宫中。”
裴知煊道:“我是想不通,这外面的世界多快活啊,非得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挤破脑袋干啥呢?”
“你说是不是啊?长乐。”
沈御时的目光比裴知煊先看了过来。
姜宁抬头的时候,刚好跟他视线对上,丝毫没有遮掩的机会,来不及想措辞。
她只好垂眸,点点头。
沈御时的眸光微闪,嘴角压下。
裴知煊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忽然转了话题,慢悠悠道:
“若是有一日王爷娶了妻,长乐,怎么想?”
沈御时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
裴知煊瞪回去。
你单方面要强扭人家长乐,我给你探一探人家长乐对你的态度,不行?
姜宁这回没抬头,手上动作也没停。
“自然是恭喜皇叔。”
裴知煊挑眉,奚落地看向沈御时。
瞧瞧。
人长乐对你没意思。
不行别强扭了吧。
真不甜。
沈御时眉头缓缓沉下,食指在案条上轻叩,听不出情绪:“长乐就这么盼着本王娶妻?”
姜宁愣了,缓缓抬起头,一脸的茫然看向裴知煊。
不是裴小将军先提及的吗?
怎么变成她盼着了?
“皇叔若是觅得良妻,必是佳偶天成,一段佳话,喜事临门,长乐自然是盼着的。”
姜宁说完,目光坦诚地看向沈御时。
沈御时神色暗了几分。
目光沉沉:“你就不担心,本王若是有了王妃,就不能像如今这样照顾你了?”
姜宁知道他指的是带她入宫的事。
她深深吸口气,真挚道:
“长乐自当避嫌。”
“一切,以皇叔的终身大事,最为重要。”
—
姜宁从书房里出来,冬夏远远地隔着看了一眼。
“王爷心情不好吗?怎么看着脸黑黑的?”
郡主进宫还指望王爷呢。
他若是不高兴,连带她家郡主怎么办?
“皇叔与裴小将军商议政事,我们先回听竹苑。”
姜宁看着食指指节磨出来的细小茧子,有些犯愁:“宫里已经在给太子物色太子妃,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冬夏郑重点头:“好。”
—
姜宁一走。
裴知煊看着书房门合上,回头就问:“昨日长乐进宫见了太子,你知道?”
“知道。”
沈御时抽出他带来的密信,展开。
裴知煊唯恐天下不乱:“我听说都送定情信物了。”
沈御时冷眉扫过去。
大有裴知煊再开口就受死的架势。
裴知煊识趣闭嘴。
“不过是哄小孩的物件。”
良久,只听沈御时淡淡道:“本王相信长乐。”
“若真是定情信物,本王定会亲手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