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相府。
书房里。
男子半卷着衣袖,朱唇如点漆,锐利的眸直直地盯着下首的下属。
三九跪在地上,如实汇报道:“五皇子看了您的信,要来赴宴。”
“怎么说的,一一学来。”
高位上的男子薄唇紧抿。
三九虽不解,但早已习惯了关于五皇子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向相爷汇报。
初时他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便练就了一副学人的本领。
经常一人分饰两角,也要把五皇子和人的对话字句不差地演出来。
三九重现了寝殿里,温舒和问画的那番对话,又惟妙惟肖模仿了主仆二人在殿内的嬉闹。
听着前面的内容,谢衍尚且面无表情。
听到这里时,男人执笔的手明显一顿。
“他在寝殿内和婢女在软榻边嬉闹?”
他逐字逐句,咬着字眼说出这句话来。
三九直觉不妙,但只能点头,“是。”
“好,好得很啊。”谢衍嗤笑,“看来本相的提醒,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相爷,那三日后的宴会……”
谢衍从书案前起身,嘴角露出一个无情的笑容。
“按计划行事。”
本来想给他留下一点喘息的,可他实在太不乖了。
男人狭长的眸敛了下去,掩饰掉那一闪而逝的狠戾。
“阿嚏。”
东宫。
温舒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她本就是多思多梦的人,昨晚更是梦见一些不可言说的内容。
这次的地点不再是寝殿里,而是漆黑一片的偏殿。
男人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偏殿的门板上,肆意地宽衣解带。
咳咳。
温舒告诫自己,馋谢衍可以,但要清新一点。
现实中那男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一不小心,就要她的命。
“殿下,您醒了,现在才是五更天,要不要再睡会。”
问画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
温舒拿起靴子穿上,摇头道:“不睡了,替我梳头吧。”
今日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她是半点疏忽不得的。
“将国舅的案宗拿过来,我要看一看。”
虽然信了老皇帝的话,知道舅舅这次是很难翻身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彻查此事。
如果证据确凿,到时能洗清舅舅的嫌疑,她不信父皇敢特意针对许家。
沧州那地界,近年来确实频发大水。堤坝也是年久失修。有问题是正常的,但不至于最基本的泄洪能力都没有。
而且若有人诬陷舅舅贪墨,这账本也定然是有问题的。
夏日里天亮的早。
温舒就坐在寝殿小窗前的那张小桌子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翻看着卷宗。
她不是真的纨绔。
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温舒其实很聪慧。
但她的确不想做皇帝,因此平日里故意给言官留下一堆把柄。
谢衍下朝后,故意绕了一段路,来到了东宫的门口。
他家是开国功勋,他也因此得了随时入宫的特许。
此刻他走到这内殿来,竟然也无一人敢阻拦。
谢衍立在廊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小窗前,那张看着有些慵懒殊丽的脸庞。
比女子还娇嫩,却透着一股坚毅。
随手翻阅卷宗的模样,也格外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当他眼神落在旁边那个为他研墨的宫女身上,谢衍的眼神却突然沉了下去。
正在研墨的问画突然察觉到不知从哪里窜上来一股凉气,她生生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是不是窗开着,被风吹了?”
温舒看了一眼问画,示意她把边上的披风披上。
小丫头直摇头,“没事,可能是夜里睡觉着凉了,殿下,这披风是您的,奴婢怎么能披。”
温舒抬手揉了揉疲倦的眉眼,“你我主仆之间,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特殊的制式。”
问画是从许家挑选出来,打小就跟着她一起长大的。
也是这深宫内,除了父皇和母后,唯一知晓她女儿身秘密的人。
温舒待她,一直就如自己的妹妹一般。
“这会没有外人。快穿上。”
温舒伸手扯过那件披风,随意披在了问画的身上。
问画也不扭捏,转身端了一杯参茶过来。
“殿下,喝点养养神。”
温舒看了一早上的卷宗,这会的确有些头昏脑涨。
她伸手接过了那杯参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本是主仆二人之间正常的相处,可落入谢衍的眸中,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很好。
上次刚提醒过他不要想着娶妻生子,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早就偷偷在自己房里养了人。
这个小宫女,确实有几分姿色。
看两人如此亲密无间,怕不是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谢衍不语,一双眸紧紧盯着面前刺眼的一幕。
手上的玉扳指被他反复摩挲了个遍。
三九跟在他边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爷这是又怎么了。
上次露出这个表情,还是有人诋毁他早逝的母亲,被他狠狠整下了狱。
后来那家人全家被抄,流放岭南。
这一次,又是哪位不长眼的惹到了自家爷。
三九顺着谢衍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一眼,就瞧见了五皇子殿下。
看来,是这位草包五皇子又惹得爷不悦了。
“爷,要不要属下过去敲打一下。”
五皇子素来不理政务,如今私下却起早点灯,也要研读卷宗,看起来并不像是不问世事的样子。
一个草包,学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会的越多,国破的时候,就越该死。
三九正欲上前,谢衍却伸手拦住了他,“不必了。”
男子的声音清冷,却透着浓浓的杀机。
他看了一眼窗子里的人,最后缓缓道:“未来储君,房里贴身伺候的却是女子,于礼不合,传出去有辱我大蓟名望。”
他垂眸,眼底漆黑一片,似没有任何情绪般交代道:“把他身边的人换了,全部换成太监。”
“是。”
三九下去安排了。
他心里却有些不解,爷这是要安插自己人到五皇子身边监视对方么。
可若目的是那样,为何又一定要派太监去。
他没敢问,也没打算问。
爷吩咐的,照做就是了。
“什么?连本宫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换?谁给你们的胆子。”
寝殿里,温舒看着宫内管事的总管带了几个太监过来,要把问画给带走,顿时厉声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