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寒追上去,双手合十道:“执事大人啊,行行好,等人醒了再带回去呗。你们也不想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吧?这还怎么问话?”
王玄只是轻轻一拂袖,林听寒就被击倒在地,他脚步都没停一下,道:“我赶时间。”
几处关节被击碎来不及医治,西门慈就先医好自己的右手,一把抓住王玄的左脚踝,怒道:“人被你带走死了的话,我这招牌还要不要?”
王玄再毫不留情踩碎了西门慈的右手掌,继续往前走去。
林听寒却已经艰难地爬过来,又抓住了他的右脚。
王玄低头看了林听寒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踩碎了林听寒的左手。
刚才哼都没哼一声的西门慈,此刻却倒抽一口凉气,怒斥林听寒道:“喂,你发什么疯啊?你的手坏了我现在治不了啊。”
林听寒痛得满头都是冷汗,却仍旧紧紧抱住王玄的腿不放手,被废成凡人之后,委曲求全、奴颜婢膝成了他的生存之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软弱之人。
他希望能为徐澄宁拖延一点时间,他希望不要再有像自己这样的人。
王玄却像甩开一只蚂蚁一样甩开了他。
此时,西门慈又把自己的右手治好了,再度把王玄给拖住。
西门慈水木双灵根,既有剑道天赋又有医道天赋,符合葳蕤山的生机术传承的苛刻要求,如今生机术小成,已经能够在战斗中不断修复自己的身体。
西门慈高声呼喊道:“里面那个,还活着的话,赶紧给我醒啊!”
虽然徐澄宁受了很重的伤,但自己的生机术已经将她的外伤治好了,表面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只是需要好好休养。
照常理来说,人也应该该醒了。
此刻迟迟不醒,倒像是神识使用过度,陷入了沉眠。可是生机术治得了外伤,治不了精神啊!
而徐澄宁五感尽失,寻常方式恐怕无法唤醒她,如果她自己不主动运用神识,外人传音应该都是听不到的。
西门慈觉得自己遇到了学医路上没有人遇到过的难题。五感尽失,多么少见的情况,到底该如何唤醒?
王玄终于不耐烦了,灵力瞬间外放,拂袖道:“你们找死。”
林听寒被再次王玄掀飞,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碎裂,再也爬不起来。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无力,他们这些弟子,在宗门面前,还是太渺小了……
“妈的,王玄,没你这么作弊的。”西门慈持剑撑住自己的身体,体内水木双系灵力不断运转,伴随着咔咔咔的声响,她碎裂的骨骼在继续恢复。
王玄道:“徐师姐也不是你们的什么人,你们两个又何必弄成这样?”拥有生机术的西门慈确实有些难缠。
西门慈道:“当然是我的病人!少废话,你有本事能杀得了我吗?不如看看是你动手快还是我恢复快!”
她看了一眼躺着的徐澄宁,像是被什么情绪感染了,咬牙握紧了剑,骨头碎了又好,好了又碎,摇摇晃晃,仍旧持剑挡在徐澄宁身前。
身后,徐澄宁紧闭着眼,她弥散的神识仿佛飘浮在整个渡厄山脉,在浩瀚的山海间起起伏伏。
就这样睡去吧,就可以永远的休息了。
在神识墨色的世界中,她看到这里充裕的灵气在缓缓往上升,但所有人的命运却在往下坠,包括她自己。
仰头看天,那成仙的天路遥不可及,伸出手,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无尽的下坠。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肩上,但只要她意图往上靠近天,就要承受着那无尽地沉重。
只有坠下去,才是永恒的轻松与安宁。
可是神识掠过雪夜的渡厄山脉,如此深夜,有人在蜷缩哭泣、有人在苦苦挣扎、有人还在挥剑苦练……
林听寒仍在艰难地爬行,西门慈不断倒在她的床边又爬起来……
渡厄,渡厄,为何连宗门弟子的苦厄都渡不过?
刹那间,她心中涌起愤怒。
倒在床边林听寒一下子捂住了头,仿佛感同身受,他感觉他的愤怒在熊熊燃烧。
渡厄山脉中,未曾安眠的弟子们抬起了头,天空中仿佛有什么情绪感染了他们,让他们握紧了拳。
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弟子们睁开了眼,内心仿佛有什么灼热的情感喷薄欲出,令他们不得安眠。
徐澄宁感到了无数的愤怒,涌入她的识海,烈火在她的识海中燃烧,烧得这场梦境不得安宁,令她无法安眠。
那便永不安宁!
王玄彻底废掉了西门慈的反抗能力,他终于来到徐澄宁身边,正要伸出手抓起徐澄宁的肩。
徐澄宁骤然睁开了眼。
她看不见,但手中一直紧紧握住的竹杖挥出,带着烈焰,瞬间指向了王玄的咽喉。
虽是竹杖、虽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却剑意圆满挚烈,威势惊天,杀机乍现。
王玄瞬间被逼退几步。
他拧眉,好可怕的杀招。
他清楚的意识到,徐澄宁即使是越级战斗,也是能威胁到他的。
徐澄宁却不见好就收,她带着伤,剑势却还是步步紧逼。
还在医自己的西门慈抬起头,看着徐澄宁,震撼无比,喃喃道:“好强。”
这样的速度与节奏,这样完美而毫无破绽的剑招,即使只有筑基又怎么样?对上王玄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玉倾山那些人到底是些什么蠢货?竟然说这样的强者资质平庸?比起五感尽失的徐澄宁,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眼盲心瞎吧。
林听寒趴在地上,忍着身体的剧痛,仰头看着那支竹杖。
竹杖上面还有着在剑谷时,与五把上品灵剑对抗留下的划痕,还沾染着徐澄宁自己的鲜血。
但这支普通无比的竹杖,到现在还没有折断,如今,更是被徐澄宁灌注灵气,挥舞得如真正的剑一般。
徐澄宁说得对,剑的材质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渡厄剑是村民们捐献的破铜烂铁,但众生期望着共渡苦厄,也能造就绝世名剑。
心念所向,剑之所指。
他可以感受到剑的情绪,而此刻,他竟然还能够感觉到徐澄宁竹杖的“剑意”。
似乎也不止是徐澄宁,是所有和他相同的人,心念在此刻与他共振同鸣。
一人之怒不能如何,那么百人之怒、万人之怒呢?!
他知道了,他要为徐澄宁铸一把愤怒之剑。
他的铸剑炉还差一把火。
而这支竹杖,就是点燃火焰的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