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祠堂后院中,贺执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向沈玉念走来。
地上被踩断的树枝发出脆响,走得越近她越能感受到贺执的虚弱。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沈玉念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问个究竟。
可是她现在该以什么身份去问?有什么资格去问?一个柳家落魄的三小姐也配与侯府嫡子沾染上关系吗?
沈玉念藏好情绪,做了个行礼的姿势:“贺公子为何不在席上,而到这幽僻之地来?”
贺执答:“席面已散,众人都去听戏了,我来清静一会儿。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三小姐了。”
“公子如何知晓我是柳家三小姐?”
那日在大庭广众下闹成那样,他应该会以为自己是个丫鬟婢女之类的。
“在席上我与几位宾客闲聊,便已得知姑娘的小半身世了。”
贺执说完,见她半晌不开口,只当是自己太冒犯。
后退半步,做了个揖说:“三小姐切莫见怪,在下并非搬弄是非之人,只是这人多嘴杂难免会听来一二。”
见贺执对自己讲着客套话,沈玉念心里又是奇妙又是叹息。
往日打打闹闹的故友,如今对她如此生分。
奇妙在此,叹息也在此,百感交集。
“无妨,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听了便听了。”
沈玉念将手缩在袖子里暖了暖,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试探着开口问:“贺公子的身体可是有哪里不适?很要紧吗?”
贺执抿唇浅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沈玉念怕他也承受不住寒冷,便告辞准备往回走。
“这天寒地冻,公子请早些去歇着吧,我先回房了。”
见她要走,贺执连忙追上拦在她面前。
“三小姐!”
“公子还有何事?”
“三小姐可是叫沈玉念?”
她看出来贺执是在没话找话。
那日他不是听着了吗怎么还来问?于是她点了点头。
贺执见她身上穿得单薄,鼻尖冻得通红,随即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递给她。
“如此寒冷,三小姐先披着吧,免得冻坏了身子。”
沈玉念见此举有些哭笑不得。
“你与我不过第二回见面,我若拿了这大氅,倘若被人看到,我该说不清了。何况公子的身体,应该比我更需要这大氅才是。”
说完她无奈地摇摇头,就又准备走。
可刚走上廊沿一步台阶,贺执又喊住了她。
“沈玉念……我可否直接唤你名字?”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沈玉念歪着头回头看他。
“我……我无事……”
贺执拿着大氅,一头抓在手里,另一头拖在地上已经沾上了泥水。
见他如此走神,亦朔也不知去了何处,她便提醒他:“公子的大氅拖在地上了。”
说完转头小声嘀咕着:“这阴雨绵绵,地上都是泥水,干嘛要穿个一身白出来。”
刚走了几步,贺执追到廊下又喊她:“沈玉念!”
她这下是真有些不耐烦了,双手抱在胸前:“贺公子究竟何事?为何一直叫住我?”
“我,我无事……我只是……”
贺执见她微微蹙眉,脸上浮着一丝不悦的神情。
他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我只是许久没有再叫过这名字,如今有人应了,便想多叫几声……”
沈玉念怔怔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便把拖在地上的大氅捡起来叠好了递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