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便就拉着顾南枝和刘程璧一起入席,然后拱手和黎晏书道了个好。
黎晏书嘿嘿笑,也还了个礼。
倒是黎县令这时候看清了沈赢身后的顾南枝,起初以为只是丫头来伺候的,但见那丫头长得粉妆玉琢,十分乖觉讨喜,仔细看去,两靥娇艳如花颜色,双目不怵,仪容请清朗朗,气度不俗,端不像是个丫头。
待到她坐倒在沈赢身边,黎晏书瞧见她妇人的发饰,不禁大吃一惊,笑道:“沈小公子,这么早便娶亲了,我家晏书痴长几岁,还是孑然一身呢!真是惭愧!”
黎晏书被黎县令说的脸色绯红,道:“父亲又说笑了!”
顾南枝浅浅一笑,适时的露出羞怯之色,沈赢便道:“我家娘子怕生,黎县令可不要在笑我了。”
黎晏书嘴角直抽抽,若说顾南枝怕生,那天下的女人都见不得男人了。
“早成家好,早成家好,有人照顾着,你瞧这一次不就拿了案首!”黎县令哈哈大笑。
沈赢也难得笑起来,转头对着顾南枝道:“这一次也都是托了我娘子的福气。”
刘程璧已经司空见惯,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恨不得每天十二时辰都看见对方,也不知道他们腻歪不腻歪,反正刘程璧是腻歪了。
黎晏书瞧着也不好意思,转首去找何长生喝酒,这何长生也是不多得的人才,父辈都是农户,还是给财主家做佃农的,出来一个如此的何长生,想来是十分艰辛的。
刘程璧和何长生二人十分不对付,一瞧见黎晏书竟然去给他敬酒,登时一股子火气就要冒上来了。
沈赢知道二人嫌隙,皱着眉头,低声对刘程璧道:“我们在外面,你收敛些。”
刘程璧这才愤愤的转过头去吃菜,也不再理会黎晏书了。
顾南枝知道他心性不羁,却有些冲动易怒,但人总是自己人,便劝道:“你莫要禀不住性子,日后跟沈赢一起朝上走,若事事如今日一般,什么都摆在脸色上,叫人看轻了不说,也要吃大亏的,你讨厌他,咱们都知道,但是功夫要做的,我们不看,有的是人看,今日县令和县丞都在,你仔细想一想,以后少不得碰到这样子的事情,要是你与真正的仇人共坐一桌,你还拔刀杀了他不可?”
刘程璧听到这话,脸色腾的发白,眼神都冷冽起来,他端起一杯酒,过了许久,忽然朝着何长生道:“咱们一个村子出来的,今日你的前十,我还没有好好贺喜过呢!这杯酒敬你!”
何长生听到刘程璧面色淡然的说出这话,吓了一大跳,脸色怔忪,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缓过神来,微微一笑,也端起酒道:“刘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同喜同喜,有什么敬酒不敬酒的。”
黎晏书和黎县令微微诧异,都惊讶道:“原来还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秀才,这事可不多见啊!得再喝一杯!”
沈赢对刘程璧的态度十分满意,打算帮刘程璧博上几分面子,便调侃道:“我也是和他们一同的呢,长生是我家庄子上长大的,程璧和我交好,他爹爹又在我家里当差,黎大人咱们村子一下可是出了三个哦。”
这话一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个骄傲的何长生原来是佃户的儿子,还这般傲气。
那县丞本来是想和沈赢交好,他家中有一女儿,年纪不过十四,长得娇俏可人,正是结亲的时候,原本就想在今年择一个好苗子,瞧见沈赢已有嫡妻,不想自己女儿委屈做侧室,就把主意打倒了何长生身上。
可是沈赢又说何长生是他家下人,顿时心思就没了。
要是清清白白的农户家,他还能帮衬一二,可是庄子上的佃户,说出去是农户,可实际上就是沈家的下人,他上一辈都卖给人家了,小一辈就算自立出来,也永远逃不过奴仆的后人一说。
这个县丞本姓刘,字承益,本是京郊人士,考了举人以后,怎么也考不上进士,便托家里人的关系,做了个富硕的小县丞,多年来也是舒舒坦坦的过来了,可是为人爱面子至极,他思索再三,转头又去看其他人,瞧见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也瞧不上了。
正好,他看见刘程璧起来敬酒,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小小年纪,样子老成,可到底剑眉星目,英气十足,不巧的是又是个做下人的,便没了心思,准备明年再寻。
“说起来,我和沈少爷还有何公子、刘公子也是同地出身呢!”顾朝西这时候忽然站起来,端起酒杯,朝着沈赢咧嘴一笑,“这杯酒咱们该一起喝。”
沈赢嗯了一声,也端起酒抿了一口,“顾公子客气了。”
刘程璧和何长生也都喝了一杯酒,那黎县令看的有些惊奇了,当时翻阅履历的时候,瞧见沈赢出自大鼓镇沈府,他记得沈府和何府结亲了,所以对他也是几番照顾,叮嘱了自己儿子可以结交,没想到这大鼓镇子竟然出了这么多能人,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那刘县丞瞧见了顾朝西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记得这人,似乎也是前十的名头,他瞧着顾朝西敦厚老实的模样,心里有了计较。
他端了一杯酒站起来,笑道:“瞧今年大鼓镇子可要出名了,竟然来了这么秀才,后生可畏啊!来!我敬大鼓镇子各位学子一杯!”
沈赢和刘程璧坐在一起的,刘程璧稍稍在后面,本来隐在后头瞧不清楚,这一站起来,倒是叫人瞧清楚了,长得眉目俊朗,身姿绰约,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和沈赢完全不一样,一股子阳刚气。
那县丞瞧了顾朝西一眼以后,转头一一去看别人,瞧见刘程璧俊脸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顿,神色突变,他赶忙喝下手中的酒,勉强一笑以后,坐下来也不再说话。
黎县令瞧着奇怪,也没有说什么,那县丞仗着自己家族在京中有些势力,常常给人脸子看也不是第一回了。
众人推杯换盏,谈诗论词,不知不觉已有一个多时辰了,瞧着外面都静下来。
黎县令便准备了一些醒酒的汤水给众学子,又嘱咐天黑小心,一一送走众人。
只余下了沈赢和刘程璧,他们还在和黎晏书说着话,黎晏书兴趣丝毫不减,带着他们在花园里走了一会。
沈赢有些乏了,身子沉重,走了一半,就耷拉在顾南枝身上,但顾南枝却是精神奕奕,和黎晏书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说着说着便提到明年春季的省试上去了,黎晏书但笑不语。
刘程璧便觉着不服气了,道:“瞧你样子,莫不是胸有成竹,打算明年就去上省城考试?”
黎晏书哈哈一笑,“在下正有此意。”
沈赢听了,不由打起精神,问道:“黎兄真有此意?”
黎晏书听沈赢语气,收了玩笑的模样,转头道:“正是,我不愿蹉跎,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县试以后也禀明了父亲,父亲也同意我的做法,想来一人上省城孤单,沈公子……”
沈赢和顾南枝对视一眼,他们就是如此打算,县试以后,大多数学子回乡继续苦读几年,加固学识,为的是省试更加保险,但是沈赢不愿意浪费时间,对他来说考试只是一种手段,他自恃读书多年,承袭何家教育,和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同出一个师傅,他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原本他准备和顾南枝回去住一月,便北上去省城,静待省试。
没想到黎晏书也是这个打算,叫他吃惊,也叫他欣喜,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
沈赢想了想,笑道:“黎兄如此,是有把握一举中举了?”
黎晏书觉得沈赢一定是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思,想来笑容更深了,“本来是这般觉着,但是遇到了沈公子,有些拿不住了,但还是想一试。”
沈赢低头,声音却朗朗,“那我便和黎兄做个伴吧~省的黎兄路途寂寞。”
黎晏书大喜,激动走上前,就要去握沈赢的手。
沈赢灵活的躲过去,“南枝在这里,你莫要拉扯我,省的她生气。”
顾南枝看沈赢真心欢喜,心里也高兴,但听见他又存心编排自己,更加乐了,这沈赢当真是小气。
黎晏书却没有在意,嘿嘿的搓搓手,道:“我去告诉父亲,我们一路,他也放心的多。”
沈赢点头,“按规矩,我也该回去和家里说一声,现在先同黎县令说去。”
黎县令得知沈赢也要去参加省试的时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差站起来拍桌子了。
顾南枝看他们黎家父子的心性是真好,怪不得外间也对他们一家人爱戴有加,对那县丞却说起来都是怨言。
她看黎县令言语之间,都是嘱咐黎晏书多照顾一些沈赢,似乎是知道沈赢身子不爽,心里觉着奇怪,过几日回了沈府问一问是不是家族里有和黎县令交好的,还是他曾是何老太爷的学生。
听何醒夫说,老太爷以前年轻些的时候,在京中书院教习过七八年,手下的学生不知多少。
他们在黎家又逗留了一会,便告辞了。
顾南枝看刘程璧一路上不曾说话,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她朝沈赢使了个颜色。
沈赢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道:“这回回去,你多读些书,虽然侥幸过了县试,成了秀才,但接下来要万分努力才可,你不比黎晏书是书香世家,自小便捧着书长大的,你的时间紧迫,不要有些其他念头了。”
刘程璧抬起眼睛瞧了两个人,然后微微一笑,“我省的。”
沈赢想了想又道:“我既然教习你,我去哪里,你便跟着,日后我不能教导你,便会给你寻更厉害的师傅,不要灰心,你比黎晏书的天赋只高不低。”
刘程璧听到这话,脸色松动了许多,他点头,“我知道。”
顾南枝看刘程璧这样傲娇,丝毫不愿意比黎晏书低,忍不住想要调侃,忽然身后传来一串细密的脚步声,几乎是细不可闻。
她先是一怔,随后又放松下来,“快到家了,咱们走快些,你看你们都困的上下眼皮打架了。”
沈赢刚准备说这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抬头看见刘程璧的脸色严肃,眼神不住往后看,立即明白了身后怕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