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不记得死因了,不过好在能留在我阿爹身边。
这几天阿爹都奔波在警局和村子周围,为了找我,看着阿爹日益消瘦的身躯,我恨不得自己能跳出来大声说话,但我不能,我只能附在阿爹胸前的护心玉里,默默看着这一切。
一阵哭喊声把我拉回眼前,年近半百的阿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吴奶奶。
那可是阿爹的棺材本,为什么要给她,我想阻止,但我动不了。
我听见周围人对我和阿爹的指责,“民华啊,你老实了一辈子,怎么养了小夏这么个不敢担责的闺女,你让她出来……”
“周民华,你不能藏小夏一辈子啊,她把吴婶撞死了,就该担责任,跑了是怎么回事……”
我撞死了吴婶吗?
阿爹被众人围攻,却依然努力挺直佝偻的后背为我解释。
头发焦白的阿爹脚步虚浮地离开吴婶家,神态焦急地向一条小路拐去,那好像是二叔家。
二叔家的房子被翻盖的崭新,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阿爹一块块石头垒上去的痕迹,阿爹当年为了给二叔盖房娶媳,去山上炸石头,耳朵还炸聋了一只。
“老二啊,你帮帮我吧,他们都说阿夏撞死吴婶后跑了,阿夏她是有点傻气,但她要是真撞人了,她不可能跑,是不是掉杂树林里了,你发动大伙帮我找找。”
“大哥,村支书的权力也不能滥用呀,怎么能让人都去找一个杀人犯呢。”
“还没定罪呢!阿夏怎么就成杀人犯了!老二,你哥我就剩这么一个闺女了,求求你了。”阿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有些奇怪前几天镇领导的狗丢了,二叔好像还喊着全村人一起出门找了三四天,为什么不帮阿爹呢。
"哥,上次我就说了,我自己肯定去找,你就别为难我。”
“行吧。”门被关上了,阿爹走了,离开时的背影显得更佝偻了。
我有些自责,我不想看到阿爹难过,肯定是我闯祸了才让阿爹看起来那么难过。
可我究竟闯了什么祸呀,我努力回想,但脑子里好像被混成一团,头疼得厉害。
阿爹没回家,骑着自行车去村口发生事故的大下坡,把扎在下坡路边树上的寻人启事又仔细规整一番,这样的无用功阿爹几乎每天都要做一遍。
咦,阿爹在一张寻人启事背面发现张照片,上面是一辆汽车的抓拍,只能模糊地看清车头和车标,是辆黑色丰田。
这辆车好眼熟,我想起来了,是它撞死的吴婶。
2.
那天是二叔家女儿结婚的日子,我骑电动车去接吃酒席的父亲回家。
雾特别大,坡道被浓雾掩埋的若隐若现,我小心翼翼地骑到半山腰时,碰见了吴婶,她爬不动坡,让我带着她。
当时这辆车突然从雾中钻出,眨眼便窜到我眼前,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我和吴婶都被重重地砸到路边的大树上,人被卡在树和轿车中间。
我的左腿疼得厉害,吴婶也不停呻吟,她大声喊道“哎哟哟,向后倒啊,撞着人了!”
黑色轿车里的人闻言,车鼓轮向后滚了两圈,我和吴婶齐齐倒在泥路上,汽车调整方向后,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直愣愣地向我们冲过来,车轮碾压过婶子的头颅。
一股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飞喷溅到我的头盔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的脑袋被卡在两个前轮中间动弹不得。
吴婶像死了似地没了声响,我听到车上的人气急败坏的互相指责。
两个带着浑身酒气的人从车上下来。
“完了完了,死人了,死人了。”
“别念叨了,这附近没有摄像头,今天雾这么大,别傻愣着,我们快走。”
我心中一寒,这两个人准备肇事逃逸,车轮开始不断向后滚动,不行,不能让他们走了。
我大声喊道“别想跑,赶紧打120!我已经记住你们的车牌号了,跑也没用。”
车轮骤然停住,我的话起作用了,车子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用尽力气蹒跚着爬起来,想记下车牌号,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头盔,就看见伴随着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那辆车飞速向我撞来。
头好疼,后面又断片了。
所以我和吴婶都是被这辆轿车撞死的吧,找到车主人就找到凶手了,太好了!
阿爹把照片翻过来,背面非常潦草地写了句,准备2万,换清晰照片,阿爹四处看看,大声喊着“把我女儿送过来,多少钱都给你。”
四周一片寂寥,阿爹混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照片,突然骑上车调转方向,向村里蹬去,直奔二叔家。
是了,黑色丰田,二叔家是有一辆的。
我爹有三个弟弟,年轻的时候日子苦,只能靠阿爹一双脚走天下养家,到了中年,倒是都成家立业,人人买车买房。
二叔富华买丰田,三叔民华买奥迪,四叔强华买奔驰,我们家也有车,那辆自行车。
二叔还在门口和人闲聊,阿爹走过去, “老二啊,我想去趟警局再打听打听夏儿的消息,天快黑了,你开车送我一趟吧。”
二叔蹙眉推脱:“你可别去了,大哥,你这几天都去多少趟了。”
阿爹打量周围,“老二,你车呢?”二叔眼神有些闪躲,“早就借出去了,都好几天了,明天老四回来一趟,要不明天让他送。”
这个夜晚,阿爹给四叔打了很多电话,但都没有接通,没人帮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