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很清楚。
可以对郭大娘那种糊涂蛋耍心眼儿,但不能对腹黑的谢君谦耍,班门弄斧是会伤到自己的。况且宁氏看着脾气好,也是心思剔透的玲珑人儿,往后还要仰仗她照顾,卖弄小聪明只会让人厌烦。
所以,还是扮演老实听话吧。
“往后少耍心眼儿!”谢君谦训斥了一句,然后对宁氏提醒道:“娘,这丫头鬼主意多得很,说话一套一套,你可得提防着她点儿。”
宁氏笑道:“小姑娘,有些小聪明不是坏事。”
“对啊。”白小菀看着宁氏比较慈母情怀,容易讨好,赶紧凑过去拍马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那点小聪明,在宁大婶面前卖弄,那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啊。”
宁氏“扑哧”一声笑了。
她青年守寡,自然脸上少有欢愉之色。偏偏长子又是一个老成正经的,幼子整天只知道上蹿下跳,至于婆婆小姑妯娌们,那就更不可能说笑了。
宁氏自诩书香门第出身,十分有自信。能把白小菀的聪明伶俐往正道上面引,而不是混成一个二油子。所以对于白小菀的伶牙俐齿,不认为讨厌,反而觉得机灵可爱,给寂寞单调的生活添了一丝乐子。
她慈爱的摸了摸白小菀的头,微笑道:“别怕,往后大婶子疼你。”
白小菀乖巧道:“哎,宁大婶最好了。”
谢君谦原本是要训斥她的,可是见到母亲难得露出笑颜,又不忍心破坏气氛了。再者,白小菀只是油嘴滑舌,有点小聪明,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比起谢杏儿那种被宠坏了的,还是要好的多,至少有眼色识相吧。
因而只道了一句,“你心里明白谁对你好就行,往后老实点儿。”
白小菀笑嘻嘻道:“是,君谦哥。”
谢君谦见她厚着脸皮称兄论妹,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是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姑娘,也不害臊,我都替你难为情。”
宁氏却怕小姑娘臊了,嗔怪儿子,“说什么呢?往后小菀住在咱们家,你年长,叫你一声哥也是应当的。”接着又道:“小菀啊,银子的事你别吃心。先在咱们家住着,抛开日用花费,我在给你二十两银子做嫁妆,让将来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白小菀忙道:“啊,不用了!宁大婶,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有个地方吃饭睡觉就行。再说了,郭大娘肯定不会答应的,何苦为了这个吵架?另外,我也不想天天被郭大娘骂啊。”
“我知道。”宁氏解释道:“这二十两银子,我出,保证不会让你挨骂的。”
她心里明白,这钱婆婆那边肯定不会出。
为了谢家和孩子们的名声,没办法,到时候就从自己的嫁妆里出吧。只是这话现在不能说出来,不然婆婆不会领情,还会觉得她乱花钱做冤大头,铁定臭骂一顿!甚至还会想法子算计她的嫁妆,那就更叫人添堵了。
于是转身去了里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这个……,也能值二十两银子了。”
“娘!”谢君谦微微惊呼,“这可是你的嫁妆!”
宁氏微笑,“是啊,这还是我娘留给我的。”
谢君谦皱眉道:“娘,你的嫁妆你留着养老,别动了。”
白小菀赶忙表态,“对对,宁大婶你留着吧。”
谢君谦目光灼灼看着她,说道:“眼下你才得十岁,便是出嫁,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儿了。这段时间,我会把这二十两银子挣出来,绝不食言。”
白小菀生怕惹恼了他,忙道:“好好好。”
宁氏却道:“小菀,镯子你先自己收着,心里有底儿。”不由分说,就把金镯子塞到了白小菀怀里,“等君谦给你准备好嫁妆了,再把镯子还给我,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句话拍了板。
白小菀为难道:“我……”
谢君谦虽然不情愿,但是不能驳了母亲的面子。因而皱了皱眉,说道:“既然是我娘的一番好意,你就先收着。”又叮嘱了一句,“收好,别给我娘的嫁妆弄丢了。”
“好好,知道了。”白小菀赶紧点头,怀里好像揣了一个烫手山芋。
“收好吧。”宁氏微微一笑,然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玺哥儿!进来认识一下小菀,往后她都在咱们家住了。”
谢玺一进门,就见白小菀挨着宁氏,有点吃醋,“她干嘛要住咱们家啊?”
白小菀赶紧离开宁氏,跑到谢玺身边做狗腿子。故意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细细声道:“我爹娘都不在了,你娘可怜我,所以才留在你家的。往后我陪你一起玩儿,帮你捉蛐蛐儿,行吗?”
谢玺听她这么一说,自然乐意了。只是端着男孩儿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好意思说想跟小姑娘玩儿,免得被娘亲和哥哥笑话,“哦,这样啊。”
白小菀深知小屁孩儿的心态,又一脸萌萌哒的样子,伸了伸手,“哎呀,你比我高一寸多呢。往后……,我叫你玺哥哥怎么样?”心下鄙视自己,居然对着小屁孩儿喊哥哥,真是丧权辱国啊。
宁氏惊讶道:“不对吧。我记得你比玺哥儿出生的早,应该叫他弟弟。”
谢玺顿时像猫被人踩到了尾巴,炸毛道:“我不要做弟弟!”
白小菀忙道:“玺哥哥比我高呢。往后我们在一起,我这么瘦小单薄,肯定是玺哥哥保护我的啊。他比我高,比我厉害,在我心里自然就是哥哥了。”
谢玺握了握拳,挺起胸脯道:“对!谁欺负你,就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哪个男孩子不想做英雄?
白小菀的马屁拍得刚刚好,十分到位。
谢君谦看了不由气笑,摇摇头,招手和宁氏去了外屋,“娘,别理他们了。”懒得看两个小毛孩子的戏,再次叮嘱母亲,“小菀这个丫头真是太油腔滑调了,又爱哄人,玺哥儿被她哄得晕乎乎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宁氏却摇摇头,叹道:“寄人篱下,小姑娘难免会多几分眼色。这样也好,正好多有个人陪着玺哥儿玩,也教他机灵点儿。小菀爱说话,爱说笑,总比整天哭哭啼啼的要强。我觉得挺好的,只要没有坏心就成。”
谢君谦不由笑道:“娘啊,你这是想闺女想出病了,看着小菀那哪儿都好。”
宁氏忽地红了眼圈儿,哽咽起来。
谢君谦吓了一跳,“娘,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着急。”
宁氏掏出帕子擦了眼泪,稳了稳情绪,“行,不哭了。”然后问道:“你爹过世的哪一年,我不是病了一场吗?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谢君谦不解问道。
“不是病。”宁氏红着眼圈儿,轻轻摇头,“其实,是娘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却因为伤心,糊里糊涂的没留意到,结果就小产了。”
“啊?”谢君谦震惊非常。
宁氏哽咽道:“当时家里乱糟糟的一片,你二叔为了你爹的丧葬费闹了起来,总怀疑给你爹多花了。那种乱糟糟的情形,我哪有空再管自己小产的事?再者说了,旁人也不会因此心疼我,反倒会让你们更加伤心。”
她擦了擦眼泪,微笑道:“总不能让你们死了父亲哭一场,再去个弟弟妹妹,又哭一场,娘只好自己把这份苦给咽了。”
“娘……”谢君谦心里像是塞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苦了你了。”
宁氏叹道:“哎,或许是我当时有了你和玺哥儿,所以想要个女儿。那个孩子小产了以后,就时常做梦,梦见有个小姑娘来找我哭诉,问我为什么不要她?我……”说着,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谢君谦由着母亲伤感了一会儿,劝了几句,才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当年我小,没办法顶立门户,爹又死了,二叔难免会强势霸道一些。好在现在我长大了,身上也有了功名,如果能过再进益一些,或许还能混个官身,到时候就能让娘和玺哥儿享福了。”
宁氏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拍儿子的手,“你这么争气,娘就算再苦也值得了。”
“娘!”谢玺从里面跑了出来,拉着白小菀的手,嚷嚷道:“快点做饭!我们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谢君谦斥道:“没规矩!哪有催着娘亲做饭的?”
谢玺顿时低下了脑袋,“我饿嘛。”
白小菀心思飞转,转头悄声道:“要不……,你等着,我去帮你娘做饭,偷偷的给你烧个大红薯吃,保证又香又甜。”
谢玺眼巴巴的望着她,眸子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他努力的咽了咽口水,问道:“红薯是什么?听你说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白小菀顿时蒙圈儿了。
呃,什么意思?这个朝代,还没有红薯这种穷苦人家的粮食?啊啊啊,那她说这番话岂不荒唐?会不会被人当做妖怪啊?
她赶紧补救,咳了咳,“呃……,红薯啊。就是以前听我娘说的,大户人家,都有很多好吃的。什么红薯啊,糯米饭啊,红烧肘子啊,羊肉啊……”
“行了。”谢君谦打断她,“满脑子都是吃的!”又责备弟弟谢玺,“你看你,听到好吃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谢玺哼道:“难道大哥你不想吃啊?”
谢君谦鄙夷弟弟,“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玺顿时跳脚,“你说我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