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有些不解:“姑娘为何要急着回去?这里山清水秀,也清静,正适合你养病呢。”
“傻丫头,我再不回去,这八年血汗都白费了。”伏昭叹了一声,不得不和焚香细细说道:“我爹娘急着让伏夷赶回去,定是宫中又来了圣旨催促我上朝,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让伏夷去授将印,成为名副其实的惊绝大将军。”
焚香傻眼:“怎么能这样?那姑娘怎么办?”
“给我找个人家嫁了。”伏昭顿了一下,定定看向焚香,怕接下来的话吓到焚香,话在口中转了好几转,终还是说出口:“然后,为了永远保住这个秘密,他们会让我们死,永绝后患!”
焚香吓得身子一抖,停了下来,不敢相信地问:“大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相信人能看到未来吗?”
焚香摇头。
“那你相信我吗?”
焚香点头。
“我看到了。”伏昭回头望向伏夷的院子,夜幕下,偌大的庭院如同一只庞大的猛兽蛰伏着,随时都可能张开血盘大口,把她吞噬掉。
她深敛眼眸,坚定地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结果!”
焚香惊愣着,呆呆看伏昭,这一刻,她从伏昭的身上,看到了以往她所看不到的东西。
恨,笃定到绝对的恨。
她似被伏昭的意念牵引着,不用思考地点头:“奴婢信你。”
“回去吧。”见她神魂未定,伏昭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以示安慰,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焚香一瞬心定,笑着点头:“奴婢不怕。”
一回到,焚香便着手收拾行囊,“幸好我们来时带的东西不多,不然一时半会还真没法都带走。”
多年军旅,她们养成了习惯,向来都是轻装简行。
这一次带的东西已经算多了,大部分都是沈妙书给她准备的,以前伏昭很是感激,如今看来十分讽刺。
沈妙书早早打定主意让她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给伏夷腾出时间来,接手她的所有。
待她回去,便是有心要争,也回天无力。
沈妙书事事提防她,伏昭从来都不想争这些,她要的不过是双亲哪怕是一点儿的爱。
到死,她都没得到。
真真可悲。
“先别忙活了。”伏昭的目光落在院子里,老树上风灯摇曳,“你去伏夷院外候着,若我没料错,今晚他们必定有动作。”
焚香没多问,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出去。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焚香便回来了,把门带上后低声和伏昭说:“姑娘,你猜得没有错。”
接过伏昭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焚香继续说道:“奴婢看见宋管事给一个护卫一封信,那侍卫立刻骑马飞奔离开,奴婢跟了他一会儿,瞧着他上了往建康的官道,估摸着是回侯府了。”
伏昭放下手中的书卷,淡声道:“定县到建康不过八十里路,快马加鞭,信最迟辰时便能送到侯府,看来,明个我们是回不去了。”
沈妙书知道她明日要回建康,指定是要阻拦的。
“姑娘,明个一大早我们就走,侯爷夫人要拦也来不及,不怕。”
伏昭垂着头,手指无疑是地摩挲着泛黄的书封,陷入沉思。
半响,她勾了勾唇:“不,我们等她。”
焚香疑惑:“等她作甚?”
“等她来撕破脸。”伏昭站起身,一把推开轩窗,寒凉的春风夹着雨丝打在脸上,她的心头如这寒意一般,清冷透骨。
夜色掩合,她眼中的恨意寸寸现出狰狞的模样,咬着牙关,一字一顿道:“我要给她机会,亲手把她珍视如宝的儿子毁掉!”
次日,伏昭带着焚香去找伏夷。
她人还没进院子,宋管事收到风声赶到,“大姑娘来得早,世子昨晚折腾了一宿,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伏昭探头从门缝看了眼里面,发愁道:“马车备好了,我来找兄长一道回家,这可怎么办?”
“大姑娘,大夫说世子右腿骨头都碎了,伤得很严重,不如你先缓缓,让他休息休息,下午再出发,成吗?”宋管事殷切地望着伏昭,很是谦卑地请求者。
可伏昭从他的眼底,明明白白看到了一闪而过算计的精光。
她稍作思考,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兄长累了,让他多休养一会,我先回去,下午再来。”
“老奴送您。”宋管事躬着身送走伏昭,马上返身回到里屋。
伏夷一只脚裹着层层纱布搁在软枕上,躺靠在一个侍妾的怀里,另一个侍妾跪在床边,把去了皮的葡萄往他的嘴里送。
见宋管事进来,伏夷阴阳怪气地说:“那个扫把星还真敢回去?”
“是,被老奴劝回去了,大姑娘答应下午再走。”宋管事回声,顿了一下,又不卑不吭地说:“公子,请恕老奴多嘴,夫人吩咐过,你和大姑娘要好好相处,莫伤了和气。”
伏夷不屑道:“我说错了吗?她就是个扫把星,她没来之前我好好的,这才来了不到半个月,我就出事了,依我看,她要不是扫把星,这事儿就是她干的。”
“公子,切不可乱说。”宋管事警惕地看了眼两个侍妾,也不好和他过多争辩,“你先养着,府中回信晚些应该到了,看看夫人何指示再说。”
伏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午时,焚香正在伺候伏昭上床午歇,门被敲响,清瑶在门外说话:“姑娘,夫人请你到东院说话。”
焚香惊疑地瞪大眼睛,小声惊呼:“夫人来了!”
“自是要来的。”伏昭淡定起身,对沈妙书的到来一点儿不意外。
伏夷可是沈妙书的心肝宝贝儿,知道他断了腿怎么坐得住?更让她坐不住的是,伏昭竟然要回建康!
好不容易让她生一场大病,把她从建康支走,给伏夷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伏昭回去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伏昭嘲讽地想着,其实沈妙书做这些真真是多余的,以前的伏昭有多卑微就有多温顺,沈妙书直接开口让她回归本位,她定毫无怨言。
奈何沈妙书生性多疑,又打心里不把伏昭当做血脉相连的女儿,对她步步提防,甚至是狠心杀死她!
时至今日,再无亲情可言。
“姑娘,夫人会不会为难你?”焚香一边替伏昭梳妆,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