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六世曾有六位皇后,他下令砍下了两位皇后的头颅,剩下的也死于流放和难产,只有一人幸存,历史的轨迹徒留一地蜿蜒血迹。
这些残酷血腥的故事却只是上位掌权者对下位者的摆弄,对普通人而言,相对的地位高低强弱又会带来新的残杀。
《公羊传》中有写——“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
幼子在父母面前是弱势,所以他们在饥荒中被肢解,被食用,就像他们曾经吃过每一种牲畜。
宣家在现在的世家中只能算新起之秀,在十几年前,还只是被交易的砝码。
那些历朝历代,千年百年发生过的事情,以更加隐秘的方式发生在那些权势滔天的家族中。
年幼的宣郁就曾是被放上天平的砝码。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早已记不清楚,在所有的明争暗斗尘埃落定之后,又有人来人为地干扰他的记忆。
宣郁不记得那天的天气,不记得他昏睡了多久。
只记得醒来时是一个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药品特有的苦涩气息。
母亲坐在他的床头,她已经很虚弱了,手和脸颊已经消瘦得可以摸到骨头。
泪水从她的眼睛滑落,可她仍然伸手抚摸着宣郁的脸。
那张绝望的,悲哀的脸,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
后来宣贺问过他,记忆干预是什么感觉。
宣郁想了想,说:“像剜去心脏。”
“人没了心脏会死。”
“我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宣贺心想,这区别可大着呢。
你还在呼吸,进食,你的心脏仍在跳动泵血,你全身上下上亿的细胞仍然在为了支撑机体活动而努力工作。
但他很清楚,现在的宣郁一点也不介意停止这些生命活动。
他看着他从病床上下来,蓝白条纹下的身体瘦削而单薄,他站在窗边,神情冷漠地看着窗外繁盛的春景,像是注视着一片死物。
甚至这样的神情一直持续到母亲的葬礼,宣郁在灵堂里跪了一夜,似乎所有的泪水都被母亲带走。
江折雪出现的时候,宣贺不知道自己更多的是庆幸还是头疼,庆幸自己的弟弟还没有彻底变成一个活死人,头疼……这么多年和宣郁沾边的事情他一直头疼。
那为什么宣郁现在忽然说起这个,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宣贺颇为玩味道:“你这不会是要……托孤吧?”
“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那是怕把她忘了?”
“可能性很大。”
“忘了就再认识一次呗,相亲知道吗?”宣贺耸肩,“你对她说——我叫宣郁,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结婚好吗?”
宣郁:“……”
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宣贺想了想,说:“哦,你怕你会对她不利。”
宣郁:“……不至于。”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敢对你的小菩萨做什么。”
宣郁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真的很苦恼:“我平时……不是那么好说话。”
宣贺忽然闭上了嘴,他认真地打量宣郁良久,最后表情深沉地摇了摇头。
宣郁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宣贺便开口:“宣郁,我尝试用十几年也没让你明白你是一个变幻无常、阴晴不定的麻烦家伙,江折雪只用了半个月。”
他对着宣郁露出笑容:“我很期待她成为我弟妹的那天,我想看你会不会在婚礼上宣布改姓江。”
宣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揶揄宣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