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丰痴痴地走到熊楚楚的身边,去拉她的手。
这回,熊楚楚没有躲。
姜丰拉住娘子小手的一刹那,两个人同时望去了对方。
爱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这一刻,熊楚楚突然觉得,这个人就算是被鬼上身,她也不追究了。
回到房里,熊楚楚帮姜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襟,突然轻声说:“你刚刚那个样子,才像个男人呢!”
“什么样子?”姜丰凑到熊楚楚耳边,轻笑。
熊楚楚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娇嗔:“又说胡话!孩子在呢!”
姜丰低头一看,果然,小媛媛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房。顿时懊恼,这小鬼头,怎么哪都有你?爹正在追你娘啊,少做灯泡行不行?
小媛媛似乎感觉到爹爹的眼神不善,眼睛转了转,突然一溜烟跑出去了。
还算识相!姜丰刚要趁热打铁做些什么,就听熊楚楚说:“好了,别胡闹,去看看娘和大姐,看有什么说的。”
姜丰这才想起,自己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赶紧过去娘的正房。
走进苏氏屋里,只见娘和姐姐正在轻声说什么,两人都重新梳洗过了,已看不出哭闹的痕迹。
看到姜丰进来,母女俩脸上都带了丝笑意。
“我儿长大了,能够保护娘和姐姐了,娘心里真高兴!”苏氏欣慰地说,“不过下回可不要轻易动刀了,万一让人抢了刀,倒伤着自己。”
姜丰点点头说:“我也是一时气愤,其实这也不是动刀能解决的事。我想,既然都闹成这样了,姐姐在那家里也过不下去了,不如和离吧!”
母亲一哭二闹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了,可是这种事,哭闹也解决不了啊!姜丰继续劝道:“强扭的瓜不甜,姐姐一辈子还长着呢……”
“大郎,这不行的……”姜玉神情苦涩,无奈地说。
“胡说!”苏氏难得地轻斥了一下儿子,抚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道:“谁家没有几样为难的事呢?夫妻之间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日闹这一闹,不是为了要你姐姐和离。一是要让众人知道,理亏的是他高家,将来若是发生什么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二来也要让那混账知道,我们姜家不是好欺负的,将来你姐姐才好在他家立起来。”
儿子于世情上还是太天真了,苏氏叹气:“这事娘和你姐姐会处理,我儿只要好好读书,等明年,一口气考中秀才、举人,到时候你姐夫得腆着脸来求饶。”
姜丰汗颜……他发现娘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的就这么自信!
这科举的事,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姜丰虽然立志科举,也不敢说一蹴而就。
看到娘已经朝他挥手了,姜丰只得闷闷地回到自己房里。
据姜丰了解,此时的人成婚,是要在官府过婚契的,相当于结婚证。
大户人家嫁妆多的,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三份,娘家、夫家各一份,还有一份在官府存档。明媒正娶的妻子,婚姻关系、妻子婚前财产是受律法保护的。
而离婚的方式,第一种是“休妻”。即做妻子的犯了“七出之罪”,无子、淫泆、不事姑舅(公婆)、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这些“罪名”,有些是“莫须有”的,女方若是无依无靠,男的休了就休了。若是岳家强势的,别说女子无罪,就是真的“有罪”,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第二种是“和离”。男方有过错,由女方提出和离,双方家族同意后,去官府公证,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男方需返还女方所有嫁妆。
第三种是“义绝”。既男方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女方率先出告有功,官府判双方“义绝”,女方和娘家可以不受牵连。
在姜丰看来,“和离”和后世的离婚挺像的。都闹成这样了,若是后世的女子,果断离婚去了。
姜丰纳闷地问熊楚楚:“我说让阿姐跟高逵和离,娘和姐姐怎么都不答应呢?”
“你是男人,哪里想得到呢?”随着夫妻感情的升温,熊楚楚也敢对姜丰说实话了:“一来,孩子们是夫家的人,和离以后就再也难见着了。若是有了继母,还要担心孩子们被继母磋磨;二来,和离回了娘家,就要端兄弟的碗,父母在时还好些,父母不在了,岂不是要看兄嫂的脸色;三来,世人看不起和离的女子。受些风言风语还罢了,还得连累子女甚至娘家侄子侄女。有些体面的大户人家,结亲都要讲究‘三代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
熊楚楚心道,若是和离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早就离了!从前的姜丰,又比那高逵好得到哪里去呢?
这世道不公,总是女子受苦。嫁的有钱的,男人懂礼还好,若是个无赖,日日寻花问柳不说,屋里姨娘庶子一大堆,勾心斗角受不完的气;若是嫁个寒门学子,也有像原来的姜丰一样混账的,收着媳妇的嫁妆,还整日呼来喝去的摆威风,搞不好还要打老婆孩子。
“那可怎么好呢……”姜丰听得愣住了,喃喃自语。
熊楚楚淡淡地说:“你放心,你娘厉害着呢!”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苏氏就收拾得整整齐齐要出门,对姜丰说:“我去一趟你老舅家,你放在我这里的银子,我要先用了。”
“娘尽管用就是。”姜丰答应着,说道:“若不够了,我这里还有些。”
“够了,你先留着。”苏氏又交代了一遍家务,才出门离开。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姜丰养成了不懂就问的习惯,向娘子请教:“你知道娘要去做什么?”
熊楚楚冷笑道:“你忘了?你那老舅是个总甲,虽只是个小吏,却管着缉捕之事,手下一群衙役,谁不怕他?不然你娘口口声声的只说要告官?”
姜丰听着娘子语气不对,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当初熊家要悔婚,她娘上门去闹,就是抬出这位老舅来恐吓人。
本朝虽有“吏不下乡”之说,但是征收税赋、发生大案的时候,吏员依旧可以领牌下乡。这些人如狼似虎,所到之处捉鸡牵猪,百姓又恨又怕。
苏老舅是总甲,手下不仅有班房衙役,往往还聚着一群闲汉,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找这样的人出手,看来那高逵是要倒霉了。
姜丰微微舒了口气。
只是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令他目不暇接,深深地感触到女人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