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圆姐儿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这几日已经看习惯了的罗帐,微微怔了一会儿,圆姐儿轻轻偏头,姜娆恬静的睡颜便这样出现在视线中。
迟疑了一会儿,圆姐儿伸出手小手,朝着姜娆的脸上探去。
触手温软光滑,手指挪动间还能感受到温热而规律的鼻息,这些,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会拥有的。
圆姐儿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快,到了后来,她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她的心里,开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对于圆姐儿来说,这几日是她亲眼看到母亲喝下父亲递过去的药吐血身亡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已经失去的人不仅回到了她的身边,还对她关怀备至,甚至这期间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按着她所期待的那样去发展的。
最开始,圆姐儿只将这当成了一场梦。
一个有点长,又让人愿意沉醉其中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也正因为如此,这几日每到睡觉时,圆姐儿都觉得不舍。
她觉得在这样一场美梦中睡觉未免太过浪费,更担心当她醒来时迎来的是真正的清晰,以及沉重的现实。
但……
一连几日,睁开眼就能看到母亲的面容,这个“梦”也都未醒。
若真是梦,有可能会这么逼真,又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这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她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作用下,回到了那让人难过的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因为这样的想法,圆姐儿鼻尖开始发涩,眼眶也开始泛红。
她……
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也就在这时,圆姐儿看到姜娆的眼睫轻颤,很快,她的母亲就睁开了双眼。
姜娆第一时间往床的内侧看了过来,果然看到圆姐儿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还包了些泪水,再眨一下眼那些泪怕就要滑落下来。
姜娆心中一动。
她差不多猜到圆姐儿在想什么了。
怜爱地在圆姐儿发间轻轻抚了抚,姜娆露出微笑:“圆姐儿,昨晚睡得可好?”
这是晨起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却让圆姐儿再也忍不住落了泪,嫩白的小手紧紧抓住姜娆的食指,那么用力,仿佛她抓住的不是手指,而是这整个世界。
“母亲,母亲……”
圆姐儿一声声低唤着。
她每唤一声,姜娆就轻轻应一声,每一声的回应里都带着她的耐心与包容。
圆姐儿瞠着一双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娆,想要从姜娆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母亲,这一切都是真的,是吗?”
等待答案的时候,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姜娆坐起身,将圆姐儿抱在自己的腿上,声音轻柔且坚定:“圆姐儿,都是真的,你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母亲已经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有你的提醒,母亲一定会避开那些不好的事,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母亲都会陪在圆姐儿的身边,看着圆姐儿从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娃娃长成亭亭少女,看着圆姐儿成亲生子,只有岁月才会让母亲与圆姐儿分离……”
说到后来,姜娆心中一酸,一滴泪滴落下来,正好落在圆姐儿的手心。
掌心的灼热让圆姐儿不由得五指微屈,将那滴泪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整只小手都为之变得濡湿,她才猛地抱住姜娆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重生归来那天,圆姐儿也哭了一下午,但那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见着了母亲,习惯使然,哪怕是在痛哭,她也是无声无息的。
但这一次,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到那个没有母亲的世界,在母亲的怀里,圆姐儿终于能够没有任何顾忌的放声哭出来,那每一声的哭声,都是她对于过往的宣泄。
从今往后,她有母亲护着了。
她再不用忍受旁人眼里的同情,她再不是旁人口中的“小可怜”。
明明在哭,但圆姐儿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堪比这夏日的阳光。
许久之后,哭声渐歇的圆姐儿有些羞赧地将脸埋在姜娆的肩头。
虽然她现在是不到四岁的小娃娃,但实际上她已经是快要十岁的大姑娘了,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姜娆忍俊不禁,低声笑道:“咱们的圆姐儿害羞了?”
“母亲……”圆姐儿不依。
倒也有了几分属于孩子的娇蛮。
姜娆将圆姐儿搂紧了些,安慰道:“圆姐儿,在母亲面前你不用不好意思,不管你是四岁还是十岁,哪怕是五十岁,你也是母亲的孩子。”
圆姐儿抿起唇,用力点了点头。
她有母亲了!
真好。
姜娆想起已经在书房里将就了几日的穆珩,将怀里的圆姐儿往外轻轻推了推,然后看着圆姐儿的眼睛,道:“圆姐儿,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父亲……”
话还没说完,姜娆就感觉到圆姐儿的身子一僵。
果然,她前几日让穆珩躲着是对的。
以圆姐儿对穆珩的心结,要是前几日就让穆珩出现在她的面前,圆姐儿还说不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圆姐儿在未来的那几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哪怕她回到了只有不到四岁的时候,姜娆也不会将圆姐儿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姜娆是相信穆珩不会毒杀她,那是基于她对穆珩各方面的了解,而并非全然是因为她相信穆珩这个人的品性。
可对于圆姐儿来说,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端了一碗药给病重的母亲,紧接着母亲吐血而亡,若只是轻飘飘的与她说那只不过是个意外,又怎么可能抵得过她的“眼见为实”?
姜娆不打算随意糊弄圆姐儿,所以她打算认真地与圆姐儿谈一谈。
“圆姐儿,你说过,你亲眼看到你父亲给我端了一碗药,然后我就吐血……”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娆的嘴唇就被一只嫩白的小手按住了。
“母亲,不要说!”
已经失去过母亲一次的圆姐儿,不想再听到那两个字,哪怕只是随意说说也不行。